第九十四章 性命相搏(二)(2 / 2)

幸存者猛然從狂熱中清醒過來,立刻想起了五年前的大都德勝門一戰,俺答汗王的弟弟、韃靼各部聯軍的副帥孛羅是怎麼死的!

那一戰,孛羅率領大批韃靼鐵騎出援,想要接應受到明軍神龍炮和線形隊列的雙重打擊,又在明軍堅壁陣前折了銳氣而潰敗下陣的前鋒回營,眼見兩軍就要會合,前後夾擊吃掉營團軍前軍統領曹聞道及麾下的兩千長槍兵,房頂上突然冒出來的兩百名明軍兵士徹底改變了戰局的走向。

那兩百名明軍兵士,每人手裏都提著一個籃子,另一隻手舉著一個火把,跳上房頂之後,他們從箱子中摸出了一個木柄狀、頂上有個圓球的東西,湊在火把上點著了,猛地扔向了出援的韃靼鐵騎最密集的地方。

結果,出援的韃靼鐵騎被炸得人仰馬翻,孛羅也被炸死,高貴而勇敢的蒙古武士扔下了被明軍包圍的兩三千名同伴,拋下了身為武士的尊嚴和榮耀,轉身打馬退回本陣。那兩三千名僥幸躲過了明軍神龍炮和線形隊列的雙重打擊,也沒有在明軍堅壁陣前被長槍兵穿成人肉串的韃靼先鋒騎兵很快就成了明軍戰俘營的第一批住客。

那一戰之後,每一位韃靼兵士都知道了一個可怕的名字:震天雷。

跟明軍一樣,盡管他們日後得知蠻子皇帝已正式將它命名為“手榴彈”,但他們還是隻接受震天雷這一個名字,因為在他們的心裏,它已成為恐怖和死亡的代名詞。

三百丈至一百五十丈的重型神龍炮,一百五十丈至五十丈的輕型神龍炮和百出佛朗機,五十丈的步槍,再加上此刻從天而降的震天雷,蠻子的犀利火器層出不窮,無論是再堅韌的神經也無法承受這樣接踵而至的重重打擊,那些衝到明軍陣前,又僥幸沒有死在震天雷之下的幾十名蒙古武士丟掉手中的長刀,象他們剛才潮水般撲上來一樣,又如潮水般轉身要退回去。

將後背暴露給對方,本來就是戰場上的生存大忌,更何況,前後都是交織的火網,哪裏還能退得回去?線形隊列之中,一部分明軍兵士已經遵照連長排長的命令,調整了射向,憤怒的子彈追逐著麵前的每一條生命。血,在地上飛濺成河。伴著戰鼓的節奏,炒豆一般的槍聲裏,無數蒙古武士不甘心地倒下,瀕死的呻吟和子彈破空聲交織於一起,譜出一曲既慘烈又悲壯的挽歌。

一輪衝鋒,翁吉亦惕部和巴魯赤思部兩部一千多名勇士就被長生天召喚回自己的懷抱,有的連屍骨都蕩然無存,僥幸不死的人也都隊型淩亂,已無法再次進行強有力的衝擊。亦不刺的眼眶幾欲迸裂,咬著牙揮動著手中的白色鷹旗,率先朝一側敗退而去,準備趁著明軍戰車的炮口沒有調整過來的間隙,收攏兵馬再度發起衝鋒。

剛剛退出明軍火槍的射距之外,他的親叔叔、一位名叫巴合赤的蒙古武士麵色慘白地對亦不刺說:“將軍,蠻子的火器太厲害了,我們退兵吧!”

亦不刺怒目而視:“你怕了?”

蒙古武士的尊嚴使巴合赤避開了這個問題,說:“不能再打下去了。再打下去,我們翁吉亦惕部和巴魯赤思部的人就打光了!”

亦不刺蠻橫地說:“打光了也要打!成吉思汗的子孫,沒有臨陣脫逃的懦夫!”

巴合赤年已過四旬,早在亦不刺還在繈褓之中嗷嗷待哺的時候,他就已經追隨亦不刺的父親征戰沙場了,此刻見亦不刺絲毫不留情麵,他也就索性豁出去了,大喊道:“這不是勇敢,而是魯莽,是送死!”

“就是死,也要死得象一個真正的武士!”亦不刺大喊道:“我向長生天發過誓,今日草原的大地上,不是飲幹蠻子的血,就是飲幹我們這些成吉思汗子孫的血!”

巴合赤冷笑道:“紮答闌部的小子也向長生天發過誓,還有其他各部的那些勇士也都向長生天發過誓,你聽聽,他們那邊還有動靜嗎?”

亦不刺從瘋狂中驚醒過來,抬眼向明軍側翼看過去,那邊果然已經毫無動靜,顯然預定突襲明軍側翼的紮答闌部王子紮勒黑已經帶著他的手下和其他各部的勇士潰逃而去了!

他的眼睛裏噴射出憤怒的火焰,厲聲叱罵道:“卑鄙!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