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年間,由於承平日久,吏風大壞,導致軍備廢弛,邊防鬆懈,蒙古各部便乘虛而入,時常縱兵騷擾邊境,嘉靖皇帝便因噎廢食,禁絕了馬市,下詔曰“各邊馬市悉行停止,有敢言開市者斬!”從此兵連禍接,北部邊境永無寧日,邊地軍民死傷無數,邊鎮屯田破壞殆盡,九邊軍費開支日漸加重,國家財政已經瀕臨崩潰的邊緣。
穿越過來之後,尤其是經曆了京師保衛戰之後,朱厚熜一直苦心孤詣謀劃漢蒙兩族和平共處、友好往來之大計,做了大量的工作,也付出了很大的犧牲,如今好不容易收到了一點成效,與蒙古各部締結了盟約,土默特部的俺答汗也知難而退,轉而向西邊擴張,長期困擾明朝的北虜之禍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緩解。這個時候,楊繼盛卻上呈了這麼一道奏疏,將他所做的一切全盤否定,無疑是給正在興頭上的他當頭潑了一盆冷水。是可忍,孰不可忍!他也就顧不得楊繼盛是他十分欣賞並打算要悉心栽培以備日後大用的賢才,當即憤然在奏疏上批曰:“沒有調查研究就沒有發言權!!!”
盡管曆代皇上時常有大白話見諸手劄、聖旨,朱厚熜在審閱兵部上呈的“射天狼”演習方案之時還曾專門借題發揮,要求朝臣以後無論是上奏疏、還是公文往來,都使用白話及標點符號,可上諭直白到這種程度也是極為罕見的,尤其是一連用了三個驚歎號,天威震怒可想而知。內閣揣摩到皇上的意思是要讓楊繼盛去邊關“調查研究”,就著三法司議罪論處,以“無知書生,空談誤國”的罪名將楊繼盛褫奪官職,貶謫到大同軍前效力。
生氣歸生氣,朱厚熜也知道,別看沒有人附和楊繼盛上奏疏,但朝野內外對自己以封貢、開市為手段羈縻蒙古各部的馭夷治邊之策持懷疑甚至反對態度的人為數眾多,因此,他命通政使司將楊繼盛的奏疏、自己的禦批和朝廷對楊繼盛的處分一道載諸於邸報之上,還命官辦的《民報》長篇累牒地刊登了許多駁斥楊繼盛論馭夷治邊之策的文章,大都是近些年裏受到皇上大用的一些通曉實務的官員上呈的奏疏。
楊繼盛的奏疏中提出虜賊需索無度,朝廷封賞徒糜國帑民財的觀點,嚴世蕃駁斥道:“茲虜求互市,與中國有無相易,馬匹牛羊彼之有也,黍粟布帛我之有也,各以所有餘,貿所不足,使虜之大小貧富,皆沾我之所惠;而我邊鎮人民,亦無不受其利焉……”這些年裏,朝廷改變了以前輕商抑商的政策,重商恤商的觀念日漸深入人心,嚴世蕃的奏疏從貿易本身分析利害得失,以互通有無的觀點支持開市,突破了以往單純以政治羈縻的局限,又有前幾年開設官民馬市所增加的賦稅收入為佐證,自然贏得了朝野內外有識之士的一片叫好之聲。
此外,禦前辦公廳協理高拱因曾在營團軍任職,通曉軍務,上呈了一道《及時大修邊政,以永圖治安疏》,從整飭武備、加強邊防的角度論述了開市的有利之處:“今虜既效順,受我封爵,則邊境必且無事,正欲趁此間暇之時,積我錢糧,修我險隘,練我兵馬,整我器械,開我屯田,理我鹽法,出國家什一之富,以收胡馬之利;招中國攜貳之人,以散勾引之黨。更有沉兒密劃不可明言者,皆得次第行之。雖黠虜叛服無常,必無終不渝盟之理,然一年不犯,則有一年之成功;兩年無警,則有兩年之實效。但得三五年寧靜,必然安頓可定,布置可周,兵食可充,根本可固,而常勝之機在我。”這道奏疏有力地駁斥了楊繼盛奏疏中提出的承平日久,必然導致軍備廢弛、邊事鬆懈的觀點,打消了許多朝臣士子對國家安全的顧慮,也收到了很大的反響。
對於這件事的經過,羅龍文知之甚詳,因朝野內外已有定論,嚴氏父子也早有上呈奏疏表明了自己支持開市的態度,他不可能在他們的麵前另持一辭,便輕蔑地說:“回世伯的話,楊疏純屬書生之見,空談誤國,不值一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