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不刺正在想著,就見到明朝皇帝已經站在了自己的麵前,緩緩地說:“真沒有想到,你不但能屈尊任我大明黃埔軍校的教習,還能放下成見,與我大明的軍官將佐歡聚一堂把酒言歡,我真是不勝欣慰之至啊!”
亦不刺不知道,明朝皇帝此刻也是百感交集。因為一看到他,朱厚熜的心裏立刻就浮現出了一個揮之不去的身影,那張淒迷的淚眼是那樣的美麗,又是那樣的幽怨,隻怕終其一生,也無法從記憶的深處抹去這段傷感的回憶了,就像他永遠也無法忘記在另一個時空的“野蠻老婆”一樣……
那些海軍軍官一進來,或遇到舊日袍澤,嘻嘻哈哈打鬧個不停;或忙著相互介紹,都是名字時常能見諸朝廷邸報和《民報》上的軍中英雄,初次見麵當然要說些“久仰久仰”的話,誰沒有顧得上理會站在人群背後的亦不刺,還以為他是新近歸順朝廷的韃子貴族軍官,此刻見皇上和他說話,段勇起了好奇之心,悄聲問第一軍混成旅步兵團團長高靖:“哪位是誰?”
“還能是誰!”高靖一撇嘴:“去年跟我們混成旅交手的那位!”
“是他!”段勇有好幾個昔日的手下死在去年的那場戰事之後,當即就紅了眼,惡狠狠地低聲罵道:“這個殺千刀的狗韃子!”
去年聖駕巡幸草原,第一軍混成旅有上千人血灑疆場、埋骨他鄉,第一軍的那些師團長們對亦不刺可謂是恨之入骨。但他們都曾隨皇上出巡,知道這個狗韃子曾經是皇上的大舅子,不過是因為妹妹沒福,出了大同沒多久就因水土不服給死了,連個封號也沒有撈到,皇上念及舊情才赦免了他的謀逆大罪;又因軍長俞大猷對他頗為禮遇,礙於俞大猷的將令才沒有找他算帳。高靖見段勇生氣了,有心要火上澆油,故意陰陽怪氣地說:“你可別罵他。他現在是黃埔軍校騎兵總教習,你見了麵還得恭恭敬敬地給人家敬禮。”
“他是軍校教習?”段勇瞪大了眼睛:“我X他娘!手下敗將還來教老子?!”
或許是氣急了,段勇沒有意識到自己不知不覺中抬高了嗓門。這也不能怪他,在大海上的狂風暴雨之中,要準確無誤地下命令,都得這樣。不過,在眾人都含蓄收斂地聽著“王先生”說話的時候,就顯得格外的突兀和刺耳了。
突然炸起的一聲嚷嚷把朱厚熜從心酸的回憶中拉了回來,恰好聽到了段勇的後半句話,知道段勇是對亦不刺做他的教官不滿,當即就把臉沉了下來:“段長興!亦不刺將軍擔任黃埔軍校騎兵總教習是朝廷禮聘的,你不滿嗎?打過幾次仗,殺過幾個倭寇,你就翹尾巴了?明天讓你和亦不刺將軍各帶五百騎兵,給大家來一場實兵對抗,不說打勝了,你能和亦不刺將軍打個平手,我立刻解聘他,讓你當騎兵總教習怎麼樣?”
段勇嚇了一激靈,一是皇上勃然變色,立刻顯示出了凜然天威;二來他原本就不是騎兵出身,這幾年裏又在海軍陸戰隊,坐船的時候遠比騎馬的時候多許多,哪裏敢應承與那個韃子騎兵對決,囁嚅著說不出話來。
朱厚熜冷哼一聲,說:“算你段長興還有一點自知之明!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還有句話叫尺有所短,寸有所長,陣而後戰、施放火器或許亦不刺將軍不如你,若論騎兵對戰,你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不虛心向別人請教,如何能擔當重任?”
不過,朱厚熜心裏挺感激段勇使自己擺脫了心頭糾葛的往事,也不深究他的罪過,轉頭對亦不刺說:“亦不刺將軍,你也休要理會他。我早就說過,漢蒙兩族之間的仇恨太深太深了,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撫平的,我給你時間,你也要給我們漢人一點時間。不過,在軍校的課堂上、演武場上,你要拿出教習的架勢來,誰敢不聽你的話、違抗你的將令,你有權關他們的禁閉;對於那些情節惡劣、屢教不改的,直接報大都督府和兵部武選司,罷官撤職當他的大頭兵去!”
眾人心裏都是一凜,尤其是那些即將要入黃埔軍校的營團一級的軍官們,麵色都有些發白了:皇上這是給了那個狗韃子尚方寶劍啊!
而亦不刺的嘴唇抽搐著,似乎想說什麼,最終什麼也沒有說出口,重重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