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兩難選擇(2 / 2)

對於趙鼎、齊漢生和趙貞吉這三個人的具體職務安排,朱厚熜更是頗費了一番腦筋--

趙鼎和齊漢生都是內閣資政夏言的門生,卻在嘉靖二十三年的新政之爭中反戈一擊,上疏非議新政,使時任內閣首輔,秉承聖意大力推行嘉靖新政的夏言丟盡了麵子。這麼多年來,雖然有高拱從中穿梭,自己還曾抬出皇上的身份將他們請到一起賜宴款待,指望他們能相逢一笑泯恩仇,把過去的恩恩怨怨都拋開,但始終未能如願以償。如今夏言坐鎮南京,趙鼎和齊漢生就因該到南直隸任職,指望著有恩師為自己撐腰,幹出什麼違法亂紀的事情那是休想,卻可以就便請教恩師治國理政之術,又可以借著公務往來多多拜望自己的恩師,或許能緩和他們師生之間的關係。而夏言即便對這兩位忤逆門生還有怨氣,出於師長之德首輔之尊,隻會時常敲打他們安守本分,卻不會在公事政務上刁難他們。

至於趙貞吉,他是徐階於嘉靖十七年任會試考官時取中的進士,而徐階是南直隸鬆江人氏,聞說家中還有不少田地,也開有絲綢棉布作坊,是鬆江府有數的幾個棉業大戶之一。利益所在,趙貞吉當然不能去鬆江任職。不過,他既是徐階的門生,雖說未必能得到夏言的關照,但湖廣巡撫高耀卻是嚴嵩一黨的要員,朝中夏黨、嚴黨貌合神離,桌子底下爭鬥從未消停,卻都在竭力拉攏徐階這個第三方勢力,以期壓倒對手,由徐階的門生出任杭州知府兼浙江道監察禦史,無論是南京方麵與浙江的政務往來,還是湖廣省給浙江調糧,大概都要看在徐階的麵子上行個方便,對解決浙江糧食緊缺問題大有裨益。

朱厚熜如此苦心孤詣,還有一層更為深遠的用意,那就是通過事實教育、感化這些在官場士林中享有崇高聲譽的清望人士,使他們屏棄對於新政的固有成見和迂腐的流品俗念,成為推動貿易發展和國家經濟建設的生力軍。要知道,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他們站出來說話,對那些清流官員、士子的影響力或許比內閣輔臣、六部九卿還要大。隻要他們能真正轉變過來,成為嘉靖新政的支持者,大明王朝就能萬眾一心奔小康了!

此外,對於朝野內外提出商人侵吞國家推行改稻為桑國策利潤的問題,呂芳認為,朝廷在江南推行改稻為桑的國策,將許多稻田改為桑田是為了多產絲綢,產了絲綢是為了賣給外番四夷變成銀子,增加國家賦稅、提高百姓收入。可是,絲綢不好,外番四夷那邊就不要。若是小作坊一擁而上,難免在工藝上難以提高,織出來的綢也就質量不高,賣不上價。而百姓的絲賣給小作坊的話,也賣不上價。為此,他認為朝廷可以效法兵工總署懷柔鐵廠及諸多礦山、工廠之成例,由國家出資在江南成立絲織廠和棉紡廠,委派官員管理,聘用大量織師、技工,產出絲綢所獲利潤,自然也就歸國家所有。

呂芳一個明朝人,還是個太監,能提出成立國營工廠的建議,令朱厚熜不免得意於自己對明朝人的思想啟蒙已大見成效,也對他的這個建議大為心動:實行社會化的大生產,有利於降低單位勞動成本,提高生產工藝,推動技術革新,好處是不言而喻的。但是,兵工總署下屬的各大工廠、礦山,都是軍事工業,與朝廷整飭武備、提高國防現代化水平休戚相關,可以完全由國家出資或控股,誰也不能說這麼做不對。若是隻為了賺錢而開辦絲織廠和棉紡廠,就難免要招致官場士林那些清流們的“與民爭利”之譏--這也不能怪那些人左說左有理,右說右有理,朱厚熜剛剛大講特講了“藏富於民”的大道理後,轉身就設立國營工廠大賺其錢,豈不是說一套做一套,自打耳光?他這個皇上的信譽乃至大明朝廷的威信就蕩然無存了……

麵對皇上的擔憂,呂芳婉轉地提醒道:“主子萬歲爺,自打嘉靖二十四年江南起了叛亂,內廷蘇、鬆、杭三大織造局就都關了門,這麼多年了,也一直未能複設。去年朝廷冊封兩位新娘娘,還有新正年節賞賜宮人奴婢,都拿不出上好的絲綢作為賞賜……”

呂芳的話還沒有說完,朱厚熜已經明白了過來:原來呂芳的建議是要以複設內廷織造局的名義,開辦國家工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