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職遵命。”
劉清渠果真是說走就走,馬寧遠也隻好把自己的官船讓了出來,在碼頭上與王用汲辦好了交割手續,鬆江知府衙門的經曆(注:知府衙門的經曆官為正八品,五軍都督府經曆官為從五品,都指揮使司經曆官為正六品,京衛指揮使司經曆官為從七品,象錦衣衛經曆官沈錬、東海艦隊經曆官羅龍文都是從七品,倒也附和“水漲船高”的規矩,但明朝官製名稱之複雜混亂可見一斑)、知事(官名,正九品)等職官司員趕緊督促著府裏的官差、兵士卸船搬運。看著碩大的糧包在碼頭上樂隊越高,王用汲不敢再耽擱,吩咐那些官員差役加緊搬運、多加小心,自己跟著那名鎮撫司校尉又匆匆騎馬走了。
走在路上,那名鎮撫司校尉不滿地說:“王大人,你方才可是險些鑄成了大錯了!要不是你們那個什麼劉中丞自持清高、自矜身份,不肯屈尊前去見你說的什麼‘高大人’,今日的事情便萬難收場了。你自家說說,他若當真跟你同去官驛,泄露了聖駕行藏,你枉送了自家的性命不說,也帶累的我脫不了幹係!”
王用汲汗顏一笑:“上差有所不知,畢竟劉中丞與我們趙府台有師生之誼,倘若他因此獲罪,我們趙府台大概此生再難以安心了……”
那名鎮撫司校尉一哂:“你王大人可是兩榜進士出身的夫子,莫非沒有聽說過‘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這句話?你們趙府台念舊情,人家劉中丞隻怕未必就念舊情。你剛才自己不是也說了,是他們這些省裏的大人們不及時給你們鬆江調糧,逼得你們趙府台不得不從自家裏拿錢糧來賑濟百姓,還擅自改了朝廷的章程減半發賑。要不是皇上聖明,專程到你們鬆江來查看實情,被那些惟恐天下不亂的禦史言官鬧將起來,你們趙府台有幾顆腦袋能給朝廷交代的過去?真到了那個時候,你們那個什麼劉中丞可能幫他說上半句話?”
王用汲說:“下官鬥膽駁上差一句,劉中丞當麵把話給皇上說清楚,豈不更好?為朝廷效力大半輩子了,興許還有一兩年就能榮歸故裏,沒來由因此獲罪於君父,落得不能善終。畢竟,他還是親自押著糧船把賑糧給我們鬆江運了來……”
那名鎮撫司校尉沉默了一會兒,感慨地說:“你這話倒說的實在!不過,王大人,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在我大明朝做官,對皇上當然是要忠的,但對上司同僚下屬,可都得多個心眼,要不這個官定然做不長久。你看你們那位劉中丞,除了不該狗急跳牆要拿你之外,哪句話不是在指責你們鬆江府擅自改了朝廷發賑的規矩,褻瀆聖恩、欺淩百姓?他又已經給你們把賑糧運了來,說到朝堂上去,他們便沒了罪,朝廷要殺要剮,還都是你們鬆江知府衙門的事兒……”
王用汲想了一想,隻覺得毛骨悚然,不禁歎道:“上差說的是。上仰皇上最是天心仁厚,能體諒趙府台和我們鬆江各級官員的難處;下賴百姓隱忍安分,沒有因此而鬧事,總算是沒出什麼亂子。若是兩者缺一,這件事便是個難了之局……”
到了鬆江官驛,此前去織造局請織造使李玄的那名鎮撫司校尉已經回來了,見他們走進來,那人伸手攔住了他們:“餘三哥,讓王大人自個進去,你就別進去了。”
皇上若是問起領糧的事情,王用汲還需要鎮撫司的上差給自己做個旁證,聽說讓自己一個人進去,就怔住了,問道:“上差,這是為何?”
那人湊到他的耳邊,低聲說:“王先生正在發脾氣呢!我們也是宮裏的人,給李公公留點麵子。”
“李公公?”王用汲說:“可是鬆江織造局織造使李玄李公公?”
那人把嘴一撇:“不是他,你們鬆江還能有哪個李公公?”
“下官鬥膽敢問上差一句,王先生為何要斥責李公公?”
“你不知道,我是從哪裏把他找來的……”那人低聲說:“俆閣老的家裏!結交外臣的家人,這本就犯了宮裏的大忌;王先生還在餓著肚子,他卻喝得滿麵紅光,這不是在找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