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誤會叢生(1 / 2)

原來,張居正和鎮撫司三位太保心中同時泛起一陣擔憂:皇上這麼說,莫非是要去……去那種地方?

眾人進而一想,覺得倒是大有可能的--皇上溜下龍舟船隊微服潛行,未帶後妃宮嬙隨行伺候,至今已有月餘。是否因鰥居日久,便犯了“寡人之疾”?

再一想,越發覺得極有可能--蘇鬆兩府甫經水患,饑民嗷嗷待哺,以皇上之勤政愛民,想必不會對那樣的心思。而今到了這個有“春風十裏揚州路”的江南大府揚州城,看到眼前一派歌舞升平的盛世景象,皇上勢必龍顏大悅;加之從不好女色又剛直敢言的高拱今晚不曾隨行,便生出了“與民同樂”之心,先是念叨著要去尋訪“玉人”,接著又徑直垂詢哪裏有好玩的地方,聖意已經昭然若揭了……

在某些方麵,明朝是個很開放的社會,尤其是到了中後期,市井文化繁盛一時,官紳納妾蓄婢,甚至與**交往、豢養男寵都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如果某位豔名遠播的名妓肯在當紅之時甘願洗淨鉛華、下嫁某人為側室,那簡直就是一件很榮耀很有麵子的事情了。比如說,當年秦淮河紅極一時的三位名妓嫁給了張居正、何心隱和初幼嘉三人為小星,不但佳偶天成,郎才女貌;更難得遭遇戰亂仍能不離不棄,堪稱嘉靖一朝的一段佳話,有不少文人墨客為之吟詩作賦,據說還被好事者編成話本四處傳唱,真不知道羨慕壞了多少才子佳人。當然了,開放也是有限度的--納妓為妻就會讓別人瞧不起,官員這樣做還會遭到都察院的禦史“幹犯大明律令,玷汙官箴”的彈劾,輕則貶謫外放,重則罷官撤職,遣送原籍永不敘用。

可是,這種開放,大概隻能限於官場士林,對於身為九五之尊的皇帝來說,就沒有這份自由,除非是百無禁忌的古今第一大頑主明武宗正德皇帝,可以肆無忌憚地遊龍戲鳳、尋花問柳,不但把官員家的妻妾、農婦,乃至**搜羅到豹房之中供自己淫樂,甚至還命人將一位樂工的妻子稱為“娘娘”,等若視之為後妃一般寵愛無比。不過,即便是正德皇帝,也少不了要遭到自認為鐵骨錚錚的官員的勸諫和非議,以至於直到今時今日,當猜測皇上打算要去“那種地方”的時候,張居正和鎮撫司三位太保心中第一個反應就是:皇上堪稱中興我大明家邦的一代英主,可千萬不要學武宗先帝荒淫酒色、嬉戲怠政啊!

朱厚熜可不知道在這麼短短的一瞬間,張居正他們四位天子近臣的心裏,竟然犯起了那樣“不健康”的想法,又笑道:“怎麼?太嶽也不知道?老三,你當年在南京負責重建南直隸錦衣衛,少不了要考察各地風土人情,你來說說揚州城都有什麼好玩的地方?”

皇上如此迫不及待,幾位天子近臣覺得後背都有冷汗潺潺而出了。但皇上點著名的問話,高振東也不敢欺瞞君父,隻得應道:“回老爺的話,揚州人常說一句話,叫‘白天皮包水,晚上水包皮’。所謂皮包水,指的就是吃茶;水包皮,指的是泡澡。揚州城中,酒肆茶樓和澡堂浴室,可謂比比皆是,怕有上百家之多,一家家爭奇鬥勝,各有各的妙處。但小的隻是耳聞,並不知曉詳情。”

朱厚熜在原來的那個時空,就有躺在浴缸裏看書的習慣;回到明朝當上了冒牌皇帝,別說是看書,躺在浴缸裏吃飯睡覺都可以;加之此番南下,沒有帶一個太監宮女隨行伺候,一路上又不好意思勞煩鎮撫司的隻能自己在驛站裏擦擦身子,直至到了蘇州,才被楊金水和馮保伺候著,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澡。不過,大暑的天幾百裏地趕到揚州,少不了又是滿麵風塵一身臭汗。一聽說泡澡,他的身上立刻癢了起來,喜不自勝地說:“那好啊!我們這就去泡個澡,清清爽爽地去看江南女子放河燈。”

“王先生--”張居正慌忙叫了一聲,想勸諫君父珍視千秋聖名,不可逾越禮法,做出武宗正德先帝那樣的非禮之舉。

楊尚賢猜到了張居正要說什麼,立刻打斷了他的話,搶先說道:“王先生說的是。大暑的天趕路,一身都餿了,是該去泡個澡。”

張居正惱怒地瞥了楊尚賢一眼,卻見他一臉的平靜之色,情知這些天家奴才做事隻問是否契合聖心,毫無是非之分,可惜他獨木難支,又不是高拱那樣剛直敢言之人,隻得悻悻然地閉上了嘴。

楊尚賢對謝宇翔說:“謝九,老爺要去泡澡,你先去尋個好地方。”說著,一道眼風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