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鹽商鬥富(2 / 2)

旁人對這些司空見慣的事情了無興趣,朱厚熜卻興致盎然地追問道:“敢問先生一句,有什麼好戲可看?”

那位財東見他衣著不俗,連身邊的仆役小廝都是穿綾著綢,絕非尋常之人,忙拱手作揖:“這位先生是外鄉人吧?”

朱厚熜拱手回禮:“不錯,我們是從北邊來的,恰好遇到盂蘭節,就來看看熱鬧。”

“嗬嗬,難怪你先生連他們兩家都不曉得啊!”那位財東說:“我們揚州城的人都知道,他們高、何兩家往昔那是一山難容二虎,不是衙門裏召集行會議事,根本就坐不到一塊,還要處處比著,一家非要壓過另一家一頭不可。今年年初,何老爺花了一萬兩銀子,從杭州園子裏納了個姓劉的小娘當第九房姨太太。過不到一個月,高老爺就花了兩萬兩銀子,派人把南京秦淮河當紅的柳姑娘給接回了家裏,也納為第九房姨太太。您聽聽,一個姓劉,一個姓柳,這不是故意要比著嗎?今晚賞燈玩節,兩位老爺哪個姨太太都沒帶,就專帶這兩位新納的小娘,也是存了比一比的心思。剛才我看見了那兩個小娘子,人長的標致、體態風流那是不用說的,一個賽著一個的打扮。不曉得你先生有沒有看到她們穿的衣裳?那可是天鵝絨的料子。需知這天鵝絨產的少,製法又特別,價格奇貴;天鵝絨分冬夏兩種,夏絨雨淋不濕,稱為雨緞,比之冬絨更為貴重,一匹能賣到四十兩黃金,一般的富貴人家都穿不起。還有她們的那些頭麵首飾,沒有上萬兩銀子也置辦不下來……”

城樓下聚了好多人,皇上偏又要跟人說話,讓鎮撫司的幾位太保十分擔心聖駕安全,聽這位財東扯了半天的棉絮,還沒有說到皇上感興趣的正題,楊尚賢不樂意了,插話說:“這位老爺,我們家老爺是想知道他們過會兒會幹什麼,有什麼好戲可以瞧瞧。”

興許是覺得自己和他家主人說話,他一個下人插嘴很不合規矩,那位財東不滿地斜了他一眼,用教訓的語氣說道:“這都不明白?一聽就是外鄉人!今年的盂蘭節,這兩家酒桌挨著酒桌擺在這城門樓子上來賞燈玩節,高老爺、何老爺難道就不想賭口氣,壓過對方一頭?盂蘭節嘛,要賽著鬥富,當然是放河燈了。你們猜猜,兩家準備要放多少盞河燈?”

旁人答不上來,高振東曾在南京待過幾年,大致也知道南京那些官紳豪富人家的子弟為了追捧秦淮河的某位名妓,一到盂蘭節就替她們買燈,不惜一擲千金博得美人一笑,自然也是誇富鬥富互不相讓,便接口說道:“南京那些出手闊綽的公子哥兒替人買燈,多的有七八百盞,還有上千盞的。”

那位財東不屑地一笑:“嗨,幾百上千盞那也叫多?我就說嘛,南京城裏的小氣鬼多,沒幾個錢,也想在外麵撐個門戶,酸也酸死了。”

堂堂國朝留都南京,太祖高皇帝定鼎之地,達官貴人不知凡幾,在揚州城人的眼裏竟如此不堪,幾位天子近臣都是大為不滿,連朱厚熜都覺得眼前這個小財主不免有些誇大其詞,便追問道:“幾百上千盞還不算多?那麼你說,高、何兩家又準備了多少盞?”

那位財東得意洋洋地說:“揚州城裏河燈生意,有一大半是吳家在做。我和吳掌櫃的是多年的好朋友,他有什麼事情都不瞞我,你們問我算是問對人了。告訴你們吧,我聽吳掌櫃的說,這兩家準備的河燈,少說也有兩萬盞,還都寫上了他們新納的小娘的姓氏。他們不是在城樓上吃酒賞景,安排下人下河放燈。你們等著瞧好了,再過上一會兒,到了戌時,小秦淮八裏之長的河道,隻怕是要被寫著劉和柳字的河燈給擠滿了……

朱厚熜原本並不知道河燈價錢,碰巧剛才做善事,買了那位小姑娘的幾盞燈,一錢銀子一盞,兩萬盞該是多少銀子?該死的十六進製,讓他這個學過高等數學的工科學士一時也算不清楚。

這邊高振東已經驚得一連嘖了幾聲,追問道:“兩萬盞?那要花多少錢?”

那位財東把嘴一撇:“錢是小事,多不過幾千兩銀子的事兒,兩位老爺誰把那點小錢放在心上?再說了,常言說得好‘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爐香。’為了麵子,兩位老爺花再多的錢也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