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裏,趙自翱把心一橫:“劉大人說的極對。恩準商人附籍當地是皇上推仁心及天下,使各地官府衙門和商民各得其便之一大善政。高大人上體君父重商恤商之仁心,下察兩淮鹽商失籍無依之苦,要上疏朝廷恩準他們附籍進學於揚州,下官豈敢人後?”
“好!”朱厚熜點頭笑道:“張居正,你把奏疏拿出來請趙大人過目”
趙自翱怔怔地接過了張居正遞上來的奏疏題本,打開來看,正是奏請兩淮鹽商附籍揚州,一體當差應役一事,心裏不禁紛亂如麻--這麼大的事情,原來還以為是那個餘劍自願認購五十萬兩銀子股份,高大人樂暈了頭,一時大意就順口應允,原來這一切都在高大人的算計之中,連奏疏都早早擬好了!這位高大人要救同年、撈政績,也未免過於操切了吧?當真不怕違背祖製,被禦史言官彈劾、遭天下士林唾罵嗎?不過,兩位禦前辦公廳的天子近臣、三位鎮撫司的太保爺,還有司禮監的一位秉筆太監,什麼事情扛不下來?哦,他們人人都有通天的線,或許早已將此事密奏皇上,請得了皇上的首肯也說不定,自己這些擔憂,是否有些杞人憂天了?若循著這個思路去想,高大人答應為他們奏請朝廷準允附籍,倒是深得“意欲取之,必先予之”之妙啊!
趙自翱一邊胡思亂想,一邊一目十行地看著那份奏疏。奏疏上那一筆漂亮的鍾王小楷,他是一個字也沒有看進去,就隨手翻到了最後一頁。
見他機械地合上了奏疏,朱厚熜微笑著問道:“趙大人看完了?”
“啊,”趙自翱慌忙應道:“看……看完了。”
“沒有異議吧?”
“豈敢,豈敢……”趙自翱諂媚地說:“高大人有經天緯地之才,又是翰林手筆,這份奏疏遣辭嚴謹、用典雅致,最難得層層說理如抽絲剝筍,深入淺出,下官讀來甘之若飴,如飲瓊漿……”
因為要說服兩淮鹽商認購股份,朱厚熜君臣七人和趙自翱身旁的茶幾上不但擺著茶水點心,還有筆墨伺候。朱厚熜懶得聽他滔滔不絕地說這些牛頭不對馬嘴的奉承話,毫不客氣地指著桌上的筆墨,說:“既然趙大人沒有異議,那就請署名吧!”
雖說他這麼做,有些過於強人所難,甚至還給人一種脅迫之感,但趙自翱決心已定,就不再猶豫,一邊諂媚地笑著說:“這份奏疏上達天聽之日,便是兩淮鹽商沐浴聖恩之時,這一切全仰賴高大人及諸位欽差大人仁心所致。下官何德何能,卻得以具名竊功,真是失禮之至,失禮之至……”一邊打開了茶幾上硯台的盒蓋,一手拉著官服寬大的袍袖,一手拈起了湖筆,在硯台裏飽蘸了香墨,工工整整地在張居正的名字後麵,簽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後擱下筆,雙手捧起奏疏,在嘴邊吹了吹,遞給了一直站在麵前的張居正。
接著,趙自翱轉頭過來,對朱厚熜說:“大人,下官竊以為,鹽商附籍一事事關地方民政,是否也請揚州知府王可王大人也一同具名拜疏?”
朱厚熜當然明白,這個家夥是想多拉個人當墊背,日後即便有事也能分擔罪責。不過,趙自翱的建議很有道理,清查鹽商家產人丁、登記入冊等一係列的事情都是揚州知府衙門的差事,要求追加府學生員名額以供鹽商子弟入學讀書也得揚州知府衙門行文南京禮部,王可當然不能不署名!他當即笑道:“這是自然!楊太保,就請你帶著奏疏去揚州知府衙門,請王府台過目具名!”
趙自翱心中竊笑不已:高大人果然厲害!有鎮撫司的楊爺出馬,給王可那個官場婊子一百個膽子,也不敢不具名!看他日後還敢不敢幸災樂禍,黃鶴樓上看翻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