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強援出手(2 / 2)

那名校尉毫不客氣地說:“楊大人昨夜與孫知縣吃酒敘話,天明才歇著。要見,等楊大人起來之後再說吧!”

於元忠不無失望地說:“楊大人辛苦,那下官就不打擾了。”

“把嗓門都小一點!一路馬不停蹄地從南京趕到寧波再折到這裏,楊大人這些日子也著實累了。”說完之後,那名校尉又勉強行了半禮,不等於元忠有所反應,就轉身進了二堂。

“兵部的”這麼一打岔,既讓於元忠有了下台的台階,更使他明白過來:孫嘉新可不是能隨便欺負的軟柿子--說的也是,眼前這個頭發胡子花白的老家夥雖說官運不佳、仕途蹉跌,辛辛苦苦二十年至今才是一個七品知縣,畢竟是兩榜進士、科甲正途出身,背後有一大票的座師、同年可以引為強援,兵部楊大人專程前來諸暨看他就是明證。當真打了他,今日之事就是個不了之局,朝廷若是追究下來,自己方才自吹自擂的“打死了你,這個罪,我還擔得起”無疑是官場一大笑話!

想到這裏,他忙揮揮手,對那兩位千戶說:“兵部楊大人正在後堂歇息,帶著你們的人都退下去。”

想了想,又對坐在一旁的王順說:“王縣丞,連夜從省裏趕來,他們也都累了。你帶他們下去歇息用飯。”

原本站滿了人的大堂上,如今隻剩下了於元忠和孫嘉新兩個人,剛才還劍拔弩張,現在卻是一片死寂。

打發走了其他人,於元忠對孫嘉新說道:“孫知縣,你剛才既然提到往日毗鄰為官的香火情分,我就冒昧問你一句,你這麼做,到底要幹什麼?”

孫嘉新說:“大人若是以協助織造局收購生絲的公事相詢,卑職這就給大人回話。其一,市價買賣、現銀交割,這是朝廷體恤扶助商民的善政,我大明兩京一十三省各級地方官府,都是朝廷的衙門,理當奉行不悖。其二,桑農賣出生絲,換來銀兩,方能購得糧米度命,否則便是豐做饑饉,大傷桑農元氣,亦不利於朝廷改稻為桑國策之推行。其三,百姓家有句俗話,叫做‘隔夜的金,不如到手的銅’。一邊是織造局的收條;一邊是絲商的現銀,大人若是桑農,情願賣給誰?要麼無法完成省裏交代的收絲任務,諸暨一縣如此,便給省裏交代不過去;浙江縣縣如此,省裏便給朝廷交代不過去。要麼就隻好出動差役強行收購百姓的生絲,一來民間滋生怨氣,有傷政情人和之大局;二來給貪官汙吏留有營私舞弊之餘地,更傷朝廷清廉治吏之政風。如此兩端,不但卑職脫不了幹係,亦會給省裏諸位大人惹出禍事。是故卑職以為,省裏和織造局議定的以收絲憑據抵扣賦稅之法不妥,恕難聽從。不知卑職這麼解釋,大人認不認可?”

於元忠剛剛由按察使升兼了布政使,對民政還不是很熟悉,加之以收絲憑據抵扣賦稅,是為了挪出現銀放貸收息,這樣的作法雖然有利於商貿發展而得到了朝廷的默許,卻未成法度,擺不到台麵上來說,也無法據此反駁孫嘉新,便氣哼哼地說:“孫知縣,看看專程前來看你的楊大人,他跟你是同年,已經做到了當朝少司馬(兵部侍郎的別稱,尚書稱大司馬),位高權重,顯赫一時。你也是正經的進士出身,待罪官場二十年,到現在卻還隻是個七品知縣,還要這般執拗,在官場上四處與人結仇,到底圖個什麼?”

孫嘉新淡淡地說:“大人說卑職四處結仇,卑職倒要請教,卑職究竟跟誰有仇了?”

一句話又把於元忠頂在那裏:跟誰有仇?先前清丈田畝一事跟省裏對著幹,既是掃了巡撫張繼先的顏麵,又讓從張撫台到下麵辦事的官吏心生驚懼,擔心你壞了人家的升官之路;今次非要織造局拿現銀收購生絲,又等若是斷了省裏諸多上司衙門所有官吏的一條財路!難道你自己竟不明白,通省上下的職官吏員,早已將你恨之入骨,整個浙江官場,也已經沒有你的容身之地?

可是,偏偏這兩件事,孫嘉新都還占著理,於元忠都不能擺在台麵上來說。因此,他盡管氣得渾身發抖,卻無法回答孫嘉新的反詰。

孫嘉新卻主動開口了:“大人問卑職圖的什麼,卑職什麼也不圖。我輩士子讀書應試、待罪官場,無非為著兩端,一是效忠朝廷,二是為民請命。但凡兩端若能兼顧,卑職又何嚐想與人結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