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暗流湧動(1 / 2)

第十六章 暗流湧動

皇上禦門聽政、臨朝決事是國朝常例。按照朝廷規製,每逢三六九例行大朝之日,皇上在皇極門金台禦幄中升座,京城中四品以上官員待太監鳴過響鞭之後,分文東武西魚貫入門行叩拜大禮,然後分班侍立,按照吏禮戶兵刑工都察院大理寺通政使司等衙門的排序依次奏事。至於那些級別較低的官員,則隻能等候在午門之外,在鴻臚寺官員的導引下行五拜三叩之禮,然後朝北麵向帝闕,靜候旨意。

但是,今日是正月十六,例朝卻跟平日有所不同:概因官員一年到頭唯一的一次假期--春假自今日起就算結束了,為了收攏官員新正月上終日優遊宴飲的“放心”,盡快使朝廷各部門進入正常的工作狀態,鴻臚寺的導引官照例要認真清查各大衙門職官司員的人數,那些沒有參加例朝的官員,不但吏部要記檔並處以罰俸數月的處分;都察院監察禦史還要上疏彈劾。而且,按照前朝定例,對於缺席例朝官員,皇上還要說上一句“著錦衣衛打著來問”,把那些膽敢缺席的官員揪出來懲戒示眾,輕則下旨切責,重則罷官貶謫。有如此嚴苛的律法在上,哪怕是前一天賞燈玩節一夜不睡,所有的京官也還是都要出席今日的例朝,不敢在這個重要的時候偷懶懈怠被抓個正著。可是,同樣是朝廷規製,自今日起到正月十八日元宵燈會結束,各部院寺司的職官司員如無要緊公務,都可以在午時過後離衙回府,繼續與家人親朋歡度春節。也就是說,各大衙門的工作其實還都沒有走上正規。除非九邊有緊急軍情奏報,或是各地有民變情事,今日大朝就由內閣首輔代表文武百官敬獻賀表,率領群臣山呼萬歲,恭祝皇上新年快樂,而不會奏陳國事政務,皇上也會體諒臣子們難得有個舒心的長假,隨即宣布退朝了事。因此,東方剛剛泛起魚肚白時,就有不少官員來到午門外,不過,個個都是表情輕鬆,渾然不象是出席莊嚴肅穆的朝會一般;彼此見麵也隻是拱手作揖、互致問候,三個一群、五個一堆地湊在一起,談些新正月上、元宵燈節的逸聞趣事。

卻說東南角的的高牆下,幾個南京都察院的監察禦史圍在一起說話。正如呂芳方才在乾清宮裏奏報的那樣,今日的天氣還真是很冷,隨同聖駕從京城來的官員習慣了北地的嚴寒,還好一點;這些一直在南方為官的禦史們就有些受不了了,一個個錦袍雕囊,手籠在袖子裏,跺著腳還嫌冷。其中有位名叫陳信衡的禦史一個人沒有戴護耳,伸手捂著耳朵不停地搓動。

另一位名叫劉炫的禦史瞧他那樣子,便取笑道:“陳大人,你說這世上最不抗凍的禽獸是什麼?”

“豬。”陳信衡哈著氣說,“這畜牲,天一冷,就躲在圈子裏不出來。”

“老兄差矣,”劉炫故作高深說道:“最畏寒的不是豬,是雞。”

陳信衡不明就裏,追問道:“雞?你有何根據?”

劉炫並不直接回答,反問道:“敢問陳大人,人若冷,從哪兒冷起?”

皇朝銓選禦史,一向要求很高,都是科甲正途出身的飽學之士,但這個問題從未見諸於經史子集、三墳五典,陳信衡也不知到底是哪裏,隻得用試探的語氣說道:“腳?”

劉炫搖頭晃腦地說道:“非也非也。”

見他一副故弄玄虛的表情,陳信衡索性也就不猜了,徑直問道:“那你說從哪兒?”

“耳朵。”

陳信衡追問道:“有何憑據?”

劉炫一本正經地解釋說道:“腳冷了,可以跺可以跑,耳朵若是冷了,自己完全沒有解救之方。惟有一途,就是象你陳老弟如今這樣,舉起兩隻手不停地搓。”

陳信衡卻還是不明白:“劉兄,就算你那歪理兒成立,也扯不上雞呀。”

“為啥扯不上?” 劉炫笑道:“雞生有雙足,用以站立;徒生雙翼,卻無法象你陳老弟這樣搓耳朵,幹脆隻長兩隻比綠豆還小的耳朵,不是畏寒又是什麼?”

劉炫繞了半天的圈子,原來是變著法兒嘲弄陳信衡。眾人頓時哄笑起來,陳信衡雖吃了悶虧,倒也不氣惱,反而開懷大笑起來,用手指著劉炫等人,奚落道:“我看你們更沒出息,一個個戴著耳罩,要把耳朵罩起來,簡直比雞還畏寒。”

劉炫愚弄別人不成,反倒被人反詰,不得不尷尬地笑道:“子謙兄言之有理,耳朵畏寒,也隻能罩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