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嚴世蕃看來,眼下都已經五月份了,整修殿宇的工程也該開工了,若是拖延日久,以致工程不能於年內完工,非但無法作為向皇上即位三十周年慶典獻上的一份厚禮,隻怕皇上還得在留都再住上一年。梁園雖好,絕非久居之地,更何況,留都有夏言那個老不死的東西在,身為內閣首輔的父親權勢受到極大的威脅和壓製倒在其次,讓他朝夕陪侍皇上身邊,天知道皇上會不會再度動心,讓他重掌權樞,畢竟,那個老不死的東西曾三度入閣當首輔,如今身居資政一職,也與首輔隻是名份上的差別……
蘇州募捐所發生的事情,自然瞞不過鎮撫司的耳目;楊金水也把自己知道的詳情始末密報大內,朱厚熜看後真是氣不打一處來--這個嚴世蕃,為了討好朕,居然使出了那樣陰損的招數!且不說那些招數既不合理又不合法,那些退職鄉官都是七老八十的人了,他就不怕逼得人家犯了腦溢血、心肌梗塞?真要鬧出人命來,募捐之事又該如何收場?嘉靖即位三十周年大慶,為要籌措錢糧整修殿宇,逼死了幾位國家退休幹部,記諸史冊,豈不讓後世之人笑掉大牙?轉而一想,南洋戰事方殷,又決議出兵日本,哪裏都需要用錢。嚴世蕃狠狠地壓榨那些官紳勢豪大戶,既有利於抑製豪強兼並,又能募集到巨萬錢糧,反正罵名是他在擔著,真要鬧到無法收場的地步,大不了將他罷官撤職以謝天下也就是了,數以百萬計的銀子卻實打實地進了國庫……
鎮撫司的密報可以束之高閣,來自蘇州官紳士人之家的抗諫奏疏卻不能置之不理。為了給嚴世蕃擦屁股,朱厚熜不得不又頒下了一道恩旨,準允那些捐資在萬兩白銀以上者,恩蔭自家或族中子侄一人出仕為官,授正七品經曆;捐資在五千兩以上者,也恩蔭一人,授正八品斷事。恩蔭之人均需先在南洋各國宣慰使司衙門任職,五年之後方可敘功調回國內。這些人比照先期派往南洋開辦書院、傳播儒學的士人儒生之例,官俸加二成,並加發一倍祿米,作為派駐海外任職的額外津貼。
此舉雖說不合大明官製,且有賣官鬻爵之嫌,但朝廷已經定議要在南洋諸多藩屬之國設立宣慰使司,亟需大批官員充掖衙門,照例每三年一屆的開科取士和從舉人和貢生之中遴選,已是遠遠不夠。因此,樂輸錢糧換取恩蔭之舉倒沒有引起官場士林多大的非議。不過,許多可以恩蔭子侄出仕為官的官紳士人之家卻舍不得讓自家的孩子被朝廷派到鳥不生蛋的南洋任職,紛紛上疏辭謝,聲稱自己樂輸錢糧為君父整修殿宇,全是出於一片耿忠之心,並無其他奢求,是故愧不敢受君父天恩特賜。
自已的一番好意,別人卻不領情,朱厚熜也沒有辦法,更樂得順水推舟,很快就將這件事情拋諸腦後。因為他還有更多更為緊要的事情要辦--大明兩京一十三省的政務每日不知凡幾,就算外有內閣幾位柄國大臣,內有禦前辦公廳諸多秘書幫他處理,可他是大明王朝的最高統治者,偌大的一個家最終還得他來當,哪裏有閑功夫去管幾個國家退休幹部發牢騷的破事……
此外,織田信長也奉旨從馬六甲城趕回來了,畢竟是自己當年便耳熟能詳的異國一代英豪,如今又成了自己的大舅子,怎麼說也得接見接見,說上幾句安慰和勉勵的話,尤其是鎮撫司日本情報網又傳回了消息,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