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張居正眼中閃爍著悠然神往的精光,朱厚熜便知道他已經見獵心喜,這麼說隻不過是自謙而已。而且,對於朱厚熜來說,什麼內閣輔弼重臣能比得上張居正的才幹學識?他毫不猶豫地說道:“此議不妥!一來皇子入上書房學習,畢竟不能等同於莊敬太子出閣講學;二來拋開皇子的身份不論,不過是幾歲孩童發蒙。何必如此鄭重其事、大費周章?”
張居正心裏明白,皇上方才把設立上書房稱為“關係到大明江山社稷、乃至中國千年國運的大事。”,還說什麼“比起當前清丈田畝、討夷伐倭等諸般軍國大政更為緊要!”,此刻又說得這麼輕描淡寫,不外乎是擔心引起朝野內外的猜疑,徒增紛擾。
見張居正唯唯諾諾,不再客氣推諉,朱厚熜便按照自己預先的想法,說道:“朕打算自此為我大明皇朝立下規矩,凡皇子年滿六歲,便入上書房讀書習字。所學內容除了四書五經、聖賢之書和曆史掌故之外,還要增開算學、格致、天文、地理等時務諸科,不求精深,唯求通博而已。”
算學、格致、天文、地理等百工學問向來被聖賢門徒視為旁門左道,恥於談及。如今皇上倡導實學,增開時務科取士,不少士人儒生研習八股文章不曾開竅,無法在科場取得功名,便都轉而鑽研算學、格致、天文、地理、化工、醫卜、農藝等雜學,以之作為進身之階。但是,這些人即便能夠科場登第、躋身官場,也會被認為是雜途出身,為同僚所輕視。而且,以前曆朝曆代太子出閣講學,或是皇子讀書習字,無不為的是教育儲君學習儒家天人之道,日後用以治國理政。皇上卻要把時務諸科也納入學習內容,就更讓張居正殊為不解了,臉上不禁露出了疑惑之色。
朱厚熜明白張居正心中做何之想,正色說道:“身為大明皇子,出生便有一份俸祿,一輩子衣食無憂,不必應試科舉,亦不需要求職謀生,入上書房讀書為的是什麼?一言以蔽之:修學儲能。學習知識是為儲備能力。孔子曰‘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也就是說,一個人光是天賦和能力強,而學問修養不夠,那麼他必然無法約束自己,本身的天賦和能力反而成了一種野性破壞之力。武宗正德先帝天生聰慧,機敏過人,若嚴加雕琢,未嚐不能成為一代明主賢君,卻因未能潛心向學,以致終其一生不拘禮法、率性行事,於軍國大政之上也就乏善可陳,甚或多有闕失了。反過來,一個人若是隻注重死讀書、讀死書,而不注重能力的鍛煉和提高,那他所學到的知識便也就成了死知識、偽學問,其人也必定死板呆滯。世人所謂之‘百無一用是書生’,說的便是這種迂闊書呆子!因此,朕以為,學問和能力,同等重要;修學和儲能,亦必須平衡發展,不可偏廢任何一方麵。但是,若問該修習什麼學問、儲備哪種能力,方可為國為民有所大用,誰能知道?尤其是對於皇子們來說,區區幾歲孩童,求學之路才剛剛起步,又能掌握多少知識,儲備什麼能力?過早地框死了他們的修學儲能的範圍,於其成長成才有百弊而無一利。是故朕以為,應當讓他們廣泛學習、多方涉獵,視其天賦、能力和興趣而因材施教,以期先博而後淵。”
朱厚熜不過是把後世小學教育的各種課程操練了出來,想提高皇子們的綜合素質,這一番話東拉西扯、牽強附會,連自己都不甚滿意,張居正聽得自然更加懵懂。好在朱厚熜有自知之明,跳過這個問題,繼續說道:“除了要學習這些知識之外,體育鍛煉亦不能偏廢。加強體育鍛煉,既能強身健體,又能培養尚武精神,這個道理朕已經和你說過多次。你在國子監給那個倭人德川家康當先生,也從他身上看出來,倭人武士之家一向重視對子弟文武兩方麵的培養。朕以前曾經告訴過你,我們中華民族與倭人大和民族之間的競爭,絕非一代兩代之事,切切不能有一刻懈怠。為著不輸於倭人,便要加強體育鍛煉。朕的皇子們要帶好這個頭!當然了,也不一定非要象德川家康那樣苦練武技,跑跑跳跳、蹴球遊水都可以,畢竟還是小孩子,天**玩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