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兵信濃、討伐逆賊武田信玄的理由還算是適當,可是,這樣一來,織田氏君臣就要麵臨著被近江淺井氏偷襲的危險,從京都到歧阜城有近三天的路程,每時每刻都可能遭遇殺身之禍。因此,柴田勝家張張嘴,想要說些什麼。織田信長立刻抬手阻止了他,又將淩厲的目光掃視了眾人,沉聲說道:“我的決心已定,你們什麼都不用說了,快些召集隨從、收拾行李,我們今夜就離開京都!”
略一停頓,織田信長又對豐臣秀吉說道:“馬上去把鬆平氏家康公請來。他是我邀請一同上洛的,我們提前離開京都,要給他打聲招呼才是。”
聽到織田信長說的如此決絕,想必任憑旁人再怎麼苦苦勸諫,他也不會再改變主意;而且,如果說的太多,或許還會被主公視作害怕越前朝倉氏、近江淺井氏和細川信元三家聯盟的怯懦之人,織田氏諸位家臣都不好再說什麼,趕緊各自忙亂了起來。
鬆平家康及自己的隨從就住在臨近另一個院落。他生性喜好清靜,加之在京都又沒有什麼熟人朋友,今天沒有接到足利義輝欣賞能樂的邀請,就安心地待在東福寺裏讀書。跟隨他一起來到京都的家臣們心裏都明白,岡崎鬆平氏的地位低微、實力弱小,得不到幕府方麵和義輝殿下的重視也在情理之中,都隻是隨口抱怨了幾句,也就作罷。
接到織田信長的邀請之後,鬆平家康匆匆來到織田信長寄居的小院。聽完織田信長講述詳情始末,他慨歎道:“古人雲‘無功不受祿’;又曰‘廉者不受嗟來之食’,信長公堅辭左兵衛督之要職,可謂明智之舉。至於越前朝倉氏勾結近江淺井氏和前幕府管領細川信元大人,意欲反對信長公擔此大任,亦印證了古人所雲‘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之誠不我欺,信長公不必為些許宵小蜀犬吠日之愚昧之舉而耿耿於心。不過,”
鬆平家康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憂慮之色,繼續說道:“古人雲‘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又曰‘白龍魚服,恐為漁人所乘’。信長公乃是天下矚望之大英雄,素有掌控天下之誌、拯救萬民之心。我日出之國億兆生民無不望信長公如大旱之望雲霓,如孤兒之望父母,一心惟願信長公能平定方今之戰亂,再樹朝廷之權威,更致還天下以太平。是故信長公之安危絕非一己之私事,非但牽動舉國上下億兆生民之心,更關乎我日出之國百年國運,切不可以身犯險、輕騎遠涉……”
織田信長自幼就不喜好讀書,對武士之家一直十分重視、定有少年武士必修課業的漢學更是不感興趣,到明國走了那麼一趟也絲毫沒有長進,此刻被鬆平家康這一席酸氣十足、並且夾雜有不少明國聖賢之言搞得頭昏腦漲,忍不住打斷了鬆平家康的話,說道:“這裏不是明國的國子監,你能不能給我把話說明白些?!”
鬆平家康被噎住了,好在他從小就深知眼前這位“尾張哥哥”脾氣火爆、桀驁不馴,也就不計較他的粗暴無禮,說道:“好的,在下就把話說的再明白些。正所謂‘大行不顧細謹,大禮不辭小讓’,依在下愚見,信長公與明國之間的關係路人皆知,就算是要求明國派兵護送,旁人也不能就此說三道四。設若信長公畏懼市井蜚短流長,亦可采取變通措施,比如日後離開京都之時,可以邀請明國將帥到歧阜城做客--信長公曾與明國副帥戚繼光戚軍門、徐渭徐參謀長及諸多將帥一道遠征南洋諸國、討伐西番夷狄,而今有朋自遠方來,略盡地主之誼,既在情理之中,更彰顯信長公之好客守禮。既然如此,又何必固執己見、以身犯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