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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李宗仁既得家昌,不覺大喜過望,親至獨立師慰問。謝家昌整軍相迎。李宗仁遍視軍容,讚道:“真乃虎威之師也!”又回首道:“倭賊雖據武漢,然我部五十個師,數十萬眾,虎視江漢,使倭人不得展足。去歲冬季攻勢,各部皆有克獲。倭人疲於應戰,避於城中,膽戰心驚。”謝家昌道:“我軍雖眾,然戰力不及倭賊。去年昆侖關之役,國軍戰技戰法,皆遠遜於倭寇。”李宗仁沉吟道:“昌儒所言甚是,自中日爭戰,我軍少有勝績。各部皆疲於應對,損傷甚重。現倭寇蠢蠢欲動,不可不防。依昌儒之見,倭寇有何逆意?”家昌道:“倭人自據武漢,與我軍數戰,皆略之無獲。故倭國將岡村寧次調離,現第11軍司令官乃是園部和一郎。新官上任,必欲有所圖。家昌所慮者,乃江城宜昌。宜昌乃四川門戶,距重慶未及五百公裏。倭人若得宜昌,其倭機將有恃無恐,任意轟炸西南城鎮。”李宗仁笑道:“能者所見皆同,我所慮者亦是宜昌。現你義兄藎忱駐防襄樊,你可領軍相助,望能再創佳績。”謝家昌大喜,領兵即赴襄樊。李宗仁環顧左右,深佩道:“昌儒謀事之人也!”

張自忠知家昌欲來,不勝歡喜,特囑集團軍副總司馮治安:備足軍需,以候獨立師。又出軍營數裏迎候。弟兄相晤,百感交集。張自忠設宴接風,又囑馮治安等以下官佐:“諸位略飲便可,而後各歸所部,以防倭奴偷襲。張某久不飲酒,今夜要與我弟一醉方休。”眾將略敬家昌,飯罷離席而去。

張自忠開懷暢飲,談笑風生。楚聲見其言談舉止皆有醉態,勸道:“大哥少飲一些。”張自忠笑道:“賢弟媳不知,今日與我弟重逢,心中歡喜,但醉一宿無妨。”寶蓮舉酒道:“張兄不愧是錚錚山東漢,喝酒了得,打仗亦稱雄。”言罷一飲而盡。張自忠敬道:“欣聞穆女士斬賊數十,張某深為敬佩。”寶蓮愧道:“與楚聲相比,相差甚遠。”家昌講起楚聲所曆艱辛,又憶起抱棺木過江往事,不覺唏噓落淚。張自忠慨然道:“近日倭奴有異動,若倭奴來犯,兄即與弟赴河東犧牲。國家到了如此地步,除我等為其死,毫無其他辦法。更相信,隻要我等能本此決心,則我國家及我五千年曆史之民族,決不至於亡於區區三島倭奴之手。為國家民族死之決心,海不清,石不爛,決不半點改變!願與我弟共勉之。”言訖一飲而盡。楚聲又在旁相勸。

言及傷懷之事,張自忠忽地大哭。楚聲與寶蓮皆愕然相視,手足失措。家昌撫其肩膀,噙淚勸慰。家昌哽咽道:“我兄受委屈了!”張自忠哭道:“自北平陷落,我便為國人所痛詬。舉國皆罵我為‘華北特號漢奸’;報章一律稱我為‘張逆自忠’、‘自以為忠’、‘張邦昌之後’。我逃至濟南,為韓複榘所拘。秦德純解我至南京候審。上火車時,京滬各大報紙皆發電訊,報道:‘張逆自忠今日解京訊辦’,連車次亦做了詳報。故火車一進徐州站,就見學生打著白旗,圍著火車辱罵。秦德純令我躲到廁所。我自問無愧,不肯進廁所,被秦德純推了進去,隨手把門鎖上。學生衝上車,高呼要抓‘漢奸張自忠’。秦德純費了一番口舌,方將學生騙下火車。此情此景,刻骨銘心,一生難忘。”謝家昌哭道:“我兄受冤枉了,我兄乃真正抗日大英雄。”張自忠哭道:“我欲粉身碎骨,以事實曲直於天下。”家昌決然道:“家昌陪我兄同死!”楚聲聽了,淚如泉湧。弟兄二人又飲,滿臉淚痕,醉倒桌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