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河洛劍派弟子後,要做的事情比以前多得多了。從前,隻要把山頂上看得到的地方打掃幹淨,剩下來的,就可以自由支配,修文練武,站在山崗上發呆,現在卻要遵照門規,進行各方麵的「修練」。
河洛劍派名滿天下,修行中的道、俗弟子,每天除了養氣練劍,還有各自被分配的任務。對內就是挑水、劈柴、看守防衛,對外……各種五花八門的名目就多了,幫著附近城鎮的農民收割、打掃不周山的每條道路、敦親睦鄰,還有維持外圍區域的治安。
各種涉外工作裏,以維持治安這件工作最有代表性。不周山方圓數百裏,有不少富庶城市,引起各方盜匪覬覦,隻不過忌憚河洛劍派聲威,誰也不敢大舉來襲,但個別的零星犯罪,卻是少不了的,河洛劍派便擔起附近區域的安全任務,派出門中弟子巡邏,定期輪調,受派下山的弟子除了見識世麵,增廣見聞,還可以藉由戰鬥,累積實戰經驗。
周邊城鎮都是河洛劍派的勢力範圍,各方高手忌憚河洛劍派,不敢跑到這裏來生事,通常隻是來些二三流的好手,這些人腦袋發昏,搞不清楚狀況,威脅不大,這些技藝未成的河洛子弟也還應付得了,即使真有強橫高手來犯,河洛本部可以隨時來援,這邊始終占了人多勢眾的便宜,問題都可以妥善控製。
就是因為這些理由,那些尚未通過考核,不能以河洛門人身分行走江湖的年輕子弟,最喜歡被分派到周邊城鎮去維持治安,這可以說是他們接觸江湖的唯一途徑。
以虛江的個性,自然不會對這工作有興趣,不過,河洛劍派並不是依照個人興趣來分派工作的,而虛江接到任務後,倒也從不違抗,盡心盡力去完成,所以當有一天他被派去維持治安時,他短暫驚愕後,很快就遵從命令了。
維持治安的工作並不易做,尤其是碰上許多複雜的狀況,並不是忍讓,就可以避免衝突的,不得不拔劍阻嚇的次數變多了,總算這裏還是河洛劍派的勢力範圍,沒有爆發實質衝突,讓虛江暗暗鬆了口氣,連續十幾天下來,隻是處理一些吃霸王飯、偷錢包的小賊,沒有發生大案子。
盡管如此,每當他協助處理完事務,那些受幫助的商家與店家在欣喜之餘,偷偷塞來的金幣、銀塊,總讓他困惑上老半天,不了解這是意思,覺得這種事情不該發生在身上。
「傻瓜,你想太多啦,那些錢不是給你的。」
虛江向李慕白請教時,被這個師弟大笑著駁斥。聽到這樣的回答,虛江覺得好過不少,畢竟事情不是想象的那樣……
「正確的說法是,那些錢隻有部分是你的,照本派的不成文規矩,你隻能保留四成,六成必須往上繳交,這是每個在外執勤的河洛弟子都曉得之事,也隻有你這呆頭鵝,傻呼呼的,連這都不知……咦?你表情如此奇怪?」
「我以為,我們下山維持治安,這是行俠仗義,是我輩正道所當為,怎、還要收錢的嗎?這樣豈不是變成保護費了?」
「你說啦,這才不是保護費咧,那些商戶每月固定上繳的才是保護費,這些隻不過是你做事賣力,人家心中感激,私底下給你的小費……唉,可惜本派早有規定,就算是小費都要抽走六成,不許私藏。」
李慕白輕描淡寫地,虛江聽了幾乎跳起來,這反應落在李慕白眼中,令他哂笑道:「名門正派也是要吃飯的,你吃了本派那麼多年的飯,又從不用下地耕作,看見本派華屋美舍,排場又大,以為這些錢從哪裏來?山上那些都是道士,不是商業天才,當然也是靠哪裏吃哪裏。」
虛江沉默不語,李慕白啞然失笑,「師兄果真是有理想的大俠,將來要是有機會開宗立派,必能成就大業,不單讓的勢力興旺,更能澤被蒼生,造福萬民。」
「話很動聽,不過為我聽在耳裏,總覺得不像恭維,像是在諷刺我?」
「那就證明你的理解無差,我的的確確就是那個意思。」
李慕白放聲大笑,但也提出解釋,朝廷為了攏絡河洛劍派,減收不周山附近城鎮的稅賦,就是為了給河洛劍派操作的空間,否則河洛劍派又收錢,朝廷又收重稅,這附近早就激起民變,名門正派的麵子也不給。
河洛劍派雖然收取治安費,但有河洛劍派坐鎮,店家免受地痞流氓的騷擾,就連貪官汙吏都不敢放膽行事,加加減減算一算,附近老百姓過得還比其他地方要好,勉強也說得上互蒙其利。
「收保護費不見得是壞事,重點是看收了錢之後,能保護到程度。如果真能為老百姓解決麻煩,他們不但不以為苦,還給錢給得笑嗬嗬的。師兄,光靠理想不足以成事,現實比都重要啊……」
李慕白的話,讓虛江再次沉默,他隱約好像體會到了,但又說不出來。在閑談中,李慕白更對師兄提起,西南邊爆發大規模民變,這次的叛亂聲勢不小,不似過往那樣輕易被官軍剿滅,短短一月,居然已連下數城,占據一方。
「那邊情況激起了我的興趣,我預備去那裏看一看,瞧瞧這些叛黨究竟有三頭六臂的本事。」
「看看就好,可千萬別看得太過癮,也跳下去加入,這種麻煩就很難收拾了……」
虛江說著,難掩憂慮,生怕這位師弟真的惹出**煩來,李慕白沒說,哈哈一笑,提起佩劍,就這麼離去。
李慕白離去之後,虛江繼續辛勤練功,河洛劍派的劍法與內功修為息息相關,除了少數天資極為優異的門徒,能將兩者脫鉤,以個人資質練成上乘劍術外,正常的情況,都是內功練到了哪個程度,自然而然就能把哪個境界的劍法給掌握。
虛江吃虧的地方也正在這裏,他的內功進境可說是完全停頓,已經有大半年一無寸進了,究竟為會這樣,他也不明白,也曾與李慕白一同研究,但行功至各處穴脈均無阻礙,真氣平穩流動,沒有不尋常的跡象,就連李慕白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內功修行不比揮刀練劍,雖然說是苦心修習必有所成,但卻絕不保證辛勤付出與收獲成正比,也不是一個勁地埋頭苦練,就能有所突破的,河洛劍派中也有很多人,修行到一定程度,就此停頓,終生沒大進步,討論起原因,仍隻是一句「資質所限」。
虛江很明白這種事情急不來,也勉強不來,但是看弟弟虛河子在同輩中光芒萬丈,卻沒進步,要說心裏不急,那又可能?況且,在執行任務的時候,他也越來越感覺到的不足。
如果隻是應付一些小偷盜匪,那是不用高深武功,而真正厲害的高手悍匪,忌憚河洛劍派實力,也不敢跑到不周山附近來撒野,但在這兩者之間,卻還是有些麻煩人物,其中最多的就是那些yin賊。
李慕白的話,虛江現在完全體會到,當yin賊確實已經變成了一種風尚,這種流行甚至蔓延到不周山底下,最近兩個月裏頭,最騷擾治安的不是盜賊,而是yin賊,像是野草、蟑螂一樣,這頭才剛抓了一個,那邊就又鬧出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