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情大概是因為我一路跌跌撞撞的奔忙,不留神踩到了那公子哥的皮靴子。
這種橫衝直撞的公子哥兒,幾乎每一處府、衙、縣都甚是多見,京城就更是多了。看著他的神情,或許他認為因為弄汙了他點鞋麵,而把一個人活活打死,是理所應當的。
但是他遇著我,便算是他的黴運了。
我能學會走路的時候,已經開始打架了。雖然我沒有百裏那一以當百的力量,但是對付這些街頭光棍混混兒,已經綽綽有餘了。
那些家奴混混兒們一陣亂拳,打到氣喘籲籲手腳酸軟的時候,也剛剛讓我在這莫名其妙的一頓揍中,養好了精神,憋足了氣力。
那公子哥兒嘴裏,罵罵咧咧的還不依,卻在目瞪口呆中,看著本應該動彈不得的我,陡的蹦了起來,從容一拳撂倒了一個身板兒甚為壯實的家丁,然後一腳踢躺下了,一個持著棍喘息的奴才。
就這樣,我七拳八腳的將他的那些家奴,全都打翻在地。雖然都是一拳一腳,雖然不致命,但我踢打的都是讓人痛不欲生、不傷即殘的要害。
然後我拎起那篩糠般的公子哥兒,貫到地上,先是左右開弓打了幾十個耳光,然後又狠狠幾拳打斷了他的鼻梁、捫掉了他倆個碩大的門牙。
他在地上使勁哭著,眼淚、鼻涕和血混在一起,養尊處優的臉上一塌糊塗。
倒在地上的奴才,還有一個說得出話來,他捂著血流不止的鼻子,對著我嚎叫:你敢打他?!你敢打他?!你不怕死麼?!你可知道他是誰?他就是......
未等他說完,就被我抄起一腳,踢得昏死過去。
那公子哥哭得更響了,像是一頭豬圈裏待宰的豬。其實,包括我在內,這裏所有的人,他捱的打最少。
我細想了想,覺得有些不公平。於是歎了口氣,提起腳來朝著他的胯下,狠狠踢了一腳。
公子哥像一隻被閹了的公貓一般的,登時沒了聲息。
連我自己都吃驚自己的手黑心狠。
———或許是因為我跟百裏久了,近墨者黑的,染上了百裏太一以惡鬥惡的習性。
嘿,在茶樓憋了半天的鬱氣,這才算是舒暢了點。
我看著一地翻滾的混混兒,和一張臉中的豬頭也似還在口吐白沫的公子哥,拍拍手便要心滿意足的離去。
突然,我看到在地上承我一壓的那人,卻還愣愣的蹲坐在地上。
看來他被打得很慘,頭上、臉上、胸襟上都沾滿了血。我喊他他不應,我伸手搖他他也不動。
莫非是被那公子哥兒的手下打的傻了?
我皺皺眉想道,本不欲多管閑事。但我又一想,這些個橫行霸道的畜生,待會兒要是翻醒喊得人前來,這個人還有活路麼?
想到這個,我便拉起他一溜煙兒往回跑。他真是像癡呆的一樣,一句話也沒有,隻是被拉著跑。
直跑到了我住的客棧。我確定沒有人跟蹤之後,才把他拉進屋中掩上門。這時我才有機會細細打量他,然而這一看之下,有是讓我大吃了一驚。
他沒有辮子,也不像是辮子被割去了,而是看起來壓根兒就從未束過辮子一般。這雖然在大清朝是大罪,卻也不是讓我極為吃驚的緣由。他的頭上不但沒有辮子,而且他的頭發是金黃色的。
我猛地想起什麼,忙細細打量他的五官。他的臉被血色糊住了,隻看得到輪廓。然而從他臉型輪廓看去,應該是一個非常標致甚至俊俏的男人,但是卻有著與羅刹人一樣的深目高鼻。
天!他是個西洋人!
我心中一震,坐在椅上發了半天的呆,不由啼笑皆非———我竟然救了個西洋人回來!
這算是哪門子事?
不知道為啥事,他竟被那公子哥的手下暴打。此時看來,他不是被打壞了,便是被嚇壞了。兩眼發直,連嘴唇都是了血色,杵在我房裏像根木頭似的。
我不由心中暗暗對他輕視一番:這西洋人看似高大,卻當真是無用,捱上幾拳便嚇得呆住了。
原本見他身上血漬頗多,料他也受了不輕的皮外之苦,原本想好好安置一番。但此間突發覺他是個洋人,便也沒有那份熱心了。
不過又見他滿身是血、癡癡傻傻的頗為可憐,便喊得店小二來,打點給他五錢銀子讓他給領這看看跌打大夫,順便在到附近教會打聽一下,看是否有走失的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