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呢?”站在月色餘光處,夢霽月厲聲問道。
她可以容忍他對娘親的種種不公,但絕不會原諒娘親的死。
夢濤抬手將麵前的骨灰盒向前推了幾分,“你娘,最想見的人是你,在下葬前,你看看她吧。”
身體麵容都被火損毀,她定不想以那種麵貌見到月兒。
望著眼前的玉盒,夢霽月緩緩抻出手,緊抱在懷,淚水劃過麵龐。
“月兒…”
“相爺,娘親的骨灰我要帶走。”
“不行,她必須留在這裏。”她是他的妻子,生是相府的夫人,死亦是相府的鬼。就算她恨他入骨,都必須進夢家祠堂。
“她都死了,你還不能放她自由?”
娘親選這種方式結束一切,就是不想繼續活在相府之中,他為何不放手?
靠在椅中,夢濤雙眼無神,幹笑道:“我知道寒煙恨我,恨我滅了江家滿門。”
當年,他們恩愛不渝,要不是他親自斬首她的父母親族,不至於走到兩不相見這一步,連死她都不滿意給他一個完整的麵貌。
怔然的看向夢濤,再次問道:“你說什麼?”
滅了江家滿門?
難怪在海棠院,那些丫鬟那麼不敢提起。原來是他們的相爺,覆滅了娘親的親簇!
從小自己就沒見娘笑過,一直不懂,娘親為何常年如一日的悶悶不樂。然而,這些年,滅門之仇凝結於心,而仇人卻是她的夫君。
那種愛到深處,被人淩遲踐踏在地的感覺,她要一人獨自的償受。
“寒煙沒有跟你提起過吧?!是啊,再傷再痛,她都不會把傷口展露出來,寧願自己噬心蝕骨。”
她總是這樣,愛不得,恨不能,哪怕有一次她能提起劍來殺了他,他們兩人之間愛恨就終結了。
可是她呢,偏偏選最笨的路。因為她了解他,唯有走了這條路,才能讓他沉墜痛苦的深淵。
哈…哈…寒煙,你贏了!
十五年的兩不相見,為了月兒來見他最後一麵,就是要讓他記得她臨走時的模樣。
用故去的容顏來折磨他,就如當初他不讓她死一樣。
夢霽月倒退了幾步,憤怒,悲傷,絕望,痛苦,纏繞住她的心扉。
雲霧遮掩住月光,房內一片朦朧淺淡。
強抑製著的眼淚在黑暗中,終於抑製不了的滴落在懷中的骨灰盒上,“娘不想留在這裏,更不想回去幽篁軒,相爺如果對娘還留存一點愛的話,讓霽月帶她走吧。”
夢霽月知道江寒煙最想去的地方,可以是天下的任何一處,但絕不能在相府,有夢濤的地方。
彎膝跪在地麵,“女兒從沒有求過您,但求這一次。”
娘親想去的地方,會極力為她實現。
叩拜至地,“你留了娘那麼多年,留住了她的人,而她的心從沒在相府,求相爺成全!”
緊握成拳,夢濤閉起眸眼,一滴淚隨之流落。
一句話,噎在喉間,他鬆不開,道不出。
是不舍,是不願,他無法成全。
這次放開了江寒煙,他真的再也尋不回,她將徹底離他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