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 靈魂之井(1)(1 / 2)

家屬大院,午後。

寧靈抬了小木凳獨自坐在院子,怔怔看著大門。

自從爸爸離家走了後她就習慣這樣,每天這時必定坐在門前這樣看上半晌。她難受時就哭泣,但她不哭出聲,任憑淚水唰唰流得讓人害怕。她也不抹淚,就這樣淚朦朦盯著門板,一坐小半天,家裏人誰也不敢去招惹她。

這小妮子盡管才三歲,但懂事起來像個小大人,心裏什麼都明白,但她的脾氣強起來也倔,顧芳和顧老都擰不過她,隻得任由著她使性子。

郭海輕手輕腳走過去,拿了些桑果放在寧靈旁邊,怯生生說:“妹妹,我用鹽水漂過了,幹淨,吃一嘴可甜了……”

寧靈抬手把桑果掃落在地,一腳一腳地踩碎,烏紅果汁四濺如血。她眼眸淚汪汪,冷冷瞅他過來,抿著嘴一聲不吭。自從學會說話以來,她就沒主動和他說過一句話,就像天生的仇家。

郭海心頭發毛,不敢再打擾寧靈,自個灰溜溜回屋。

耿衛在屋裏紮馬挺腰,手握毛筆,屏息靜氣地書寫蠅頭小楷字。顧老認為這個外孫心野氣躁,每到周日就規定他必須寫正楷,橫八豎十,規規矩矩地寫滿三頁紙,以磨練其心誌。

郭海拖出書箱子,拭去蒙塵,開箱逐一整理書籍。

他估摸著類別把書放到書架上。工具書、文學、哲學和科學類,各種各樣的書籍,一本本大部頭看得他頭疼。還有許多外文雜誌,幾大本工作和讀書筆記。郭海翻開筆記本掃眼父親那熟悉的字跡,心頭莫名緊蹙,他沒細看,急忙將筆記本塞到書櫃最上層的角落。

一陣陣惶恐不安,他強迫自己不去想父親,不敢想及那些可怕的往事。

恍然間,郭雲山懷抱少女,那個身穿民族服飾懷孕少女的身影在腦海中一閃而逝,讓他心靈戰栗。不是真的,那不是真的……他心裏固執地認定這些都是假象。他十一歲了,初步懂得幻覺和夢境的含義。他把意識裏隱藏的怪異歸結為惡夢,不願深想,更不敢想,塵封在腦海底層不去觸及。

“嗬!”耿衛吐氣大喝。他終於寫完規定的字數,另扯過張宣紙鋪在書桌上,換了支大狼毫,沾飽墨汁,按在宣紙上“唰唰”揮毫急書。郭海湊近過去看,見他寫出狂草大字: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害我親人者,血債血償!

濃墨淋漓,耿衛寫了個龍飛鳳舞,運筆如刀,好似領兵百萬殺氣騰騰的大將。郭海不禁鼓掌稱好,心生崇拜。耿衛啪地扔筆,心頭舒暢,總算長出一口遭小楷字憋壞了的悶氣。“走!我帶你去耍。”他抓了個玻璃瓶塞給郭海,抄起兩隻水桶風風火火往外走。郭海趕忙跟出去。

“鬼跳、鬼跳的,蹦去哪裏?”顧芳和保姆買菜回家,差點被兩個楞小子撞了,才問了聲,兩人已闖出門不見了影。

湖邊蘆葦蕩附近的柳樹林。

一截枯木頭挪開,露出堆不同尋常的沙土。土質細膩黏團,好似壘砌的一座沙堡。堡上有多個孔眼,當中一孔探出對黑觸須,一閃縮回去,地下傳來細微的悉悉索索聲響。

“螞蟻窩?”郭海驚奇問。

“大黑螞蟻,好東西。”耿衛興奮說:“我們來個水淹七軍。我去打水,你來澆窩子,抓了螞蟻泡酒,等我爸出海回來就可以喝了。螞蟻酒治風濕。”

耿衛他爸是艦艇長,長年累月巡邏在南海,絕少回家。這些年他爸受風濕病折磨,難治好,不知螞蟻泡酒管不管用?郭海有些疑惑。

耿衛拎了桶到湖邊打水,一手提一桶水回來,對著沙堡澆一桶水,然後讓郭海照著做澆第二桶,他再去打水來。輪番澆了幾桶水,沙堡咕嚕咕嘟往外冒水。耿衛扔了桶,找來枯樹枝掀開一層層沙土……螞蟻窩複雜的內部構造漸漸露出來。水漫蟻國,這些小東西被水嗆個半死,跑不利索堆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