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一個變態殺人狂啊!跟一個殺人狂一起生活十六年很好笑吧,聽一個殺人狂天天勸你做好人很好笑吧!現在,我給你自由,下山!”
孫紅茶歇斯底裏地喊叫著,像一條蠕動的蛆蟲,爬到門邊艱難地扒著門腳把木門掀開,冷風呼呼地灌進來。
我冷冰冰地看著他,這個殺人無數而又飽受創傷的老人;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老人;這個少了一條腿趴在地上苟延殘喘的老人。當答案明明白白地從他口中說出,沒有預料中的憤怒,隻有絕望。我沉默地撿起地上的拐杖,遞給他,將他扶起,替他拍掉身上的泥土。
“你親口對我說過,人總是會犯下錯誤,錯誤並不可怕,做錯什麼便彌補什麼,男子漢總是勇於為自己的錯誤買單,隻有懦夫才會將自己的錯誤四處推卸,像腐朽的王八躲在厚厚的殼裏。欠下累累血債,卻躲在深山裏苟延殘喘,做一個沉默的守夜人。孫紅茶,你不是男子漢!”我直視著他,大聲直呼他的名字。
“我……還有事情沒有了結啊……”他站在我麵前,佝僂著腰身,小聲辯解著,早已沒有了往日激昂的風采。
我冷笑:“借口!”
窗外,濃霧彌漫,灰蒙蒙的一片。
“夜了,我要去看看紅石碑。”他輕聲說著,緩慢地轉身。
“離傳說那麼近,為什麼會停下來?”我站在他身後,冷冷地問。
“那又是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老瘸子沒回頭,後背對著我,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話裏帶著無盡的疲憊,“今天的故事說得夠多了。”
他搖搖擺擺地走出木屋,漸漸地消失在濃霧裏,依稀聽到木拐杖在遠方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哎呀呀,老瘸子受打擊了呢。”看著老瘸子落寞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裏,一直趴在桌上裝死人的白衣大叔詩子語再次發起了牢騷。
“我被蒙蔽了十六年,像一個天真的傻子聽著他的說教,努力做一個好人。最後他突然告訴我,他是一個身負九十八人命的殺人狂。”我恨恨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哀號一聲,“這世界要塌了。”
“哎呀呀,你這山裏的小野人確實是個小傻子,人總是會變的啊。”詩子語無所謂地聳聳肩,“男人可以變女人,女人可以變男人,老瘸子從壞人變好人也不是很難啦。”
他的語調突然一變,收起了嘻嘻哈哈的嘴臉,認真地說道:“他不錯,真的。”這是詩子語第一次嚴肅地與我談話,眼中的堅定竟與老瘸子一樣,我突然發現,詩子語也並非表麵上的渾渾噩噩。所有我認識的人都在今天變得陌生。
“我知道相信一個人很難,你相信了他十六年,就暫且再信他一次,他會給所有人一個答案。”
“為什麼相信他?”
“因為他是孫紅茶,天下無雙的孫紅茶!”詩子語眼裏發著光,明澈的眼眸閃爍著我的身影,像一個宣言,聲音在小木屋裏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