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樂美用異常熟練的用通用語說:“我就喜歡暴發戶,總比欠債的窮鬼好得多。你說是吧,親愛的?”
“那當然,親愛的。”森特先生頷首道,“一點沒錯。”
汪汪和懷特先生不約而同打個寒戰,懷特嘟噥著說:“隻要一提錢,怎麼就學得這麼快?真是不知所謂……”
傑羅姆若有若無地看著手裏這本《商法通則》,雖然這段時間情況緊張,他還是成功在商盟和貴金屬之間傳遞了幾條“重要信息”——足夠讓雙方安份於各自的事務,而沒有馬上爆發衝突的危險。顯然,凱恩在完全解決密探威脅之前,沒有另樹強敵的意圖。
傳遞消息讓中間人獲得不少好處,森特先生突然發現,發戰爭財並不是特別遙遠的事,自己似乎做了一筆無本萬利的生意。不勞而獲不符合他一貫的思考方式,這種新鮮經驗正讓他不斷感到心虛,擔心會不會損害了不知名的對象。抱著數百頁的《商法通則》,傑羅姆思量著,是否將資金應用於更為正當的方向?至少不用空守著巨額現金暗自心慌。
“我說,你怎麼就不見見我跟你提起的那人?”
抬頭看看懷特先生,傑羅姆回憶著說:“哪個?木材商?”
“我怎麼覺得這幾天你的腦子全掉進錢袋裏了?”懷特說,“就是那個下城區酒館裏的家夥。怎麼,還想不起來?那個遭遇海難僥幸生還的船長嘛!叫……嗯,什麼來著?他聲稱,自己曾經帶回一種南方作物,能長出不可思議的果實。”
“哦!‘那個’神奇的家夥。”傑羅姆合起胸口的書本,歎口氣說,“我正打算……過幾分鍾去拜訪一下。不過我對‘神奇的植物’過敏,什麼果實、種子的,管他呢!”
懷特隻好聳聳肩,“聽起來不怎麼樣,我承認。還是跟木材商談談吧,采伐權的事可能更現實一些。”
“我隻想一個人安靜會兒,這段時間情況實在有些不妙。”
“‘利息’怎麼說?”翻著一本小詞典,女主人問道。
莎樂美對經濟學的敏感,使她很快掌握了一種獨有的說話方式:常用詞彙和與錢有關的字眼都用精確的通用語表達,其他來不及學會的,則使用現代摩曼語。語法大多數時間較為正確,情緒激動時就有點顛三倒四,不過她的聰明伶俐和語言天分還是很令人吃驚。
懷特慢慢解釋了“利息”和“利息稅”幾個概念,傑羅姆則估摸著自己什麼時間去見木材商人最為合適,找個合法途徑把手裏的資金投資出去,免得日久生變。
再過二十分鍾,天色已經入黑,傑羅姆決定先到下城區跟可能的生意夥伴照個麵,初步確定投資數額。穿上沒有口袋的長大衣——還是他特地量身定做,免得在下城區為扒手們提供便利——手持打磨鋒快、藏有利刃的拐杖,頭戴低簷卷邊禮帽,出門慢慢向連接上下城區的綿長石階路走去。
用不了一刻鍾,他就在上層區出口的小花園發現大量圍觀人員,風燈和火把令這一帶亮如白晝,影影綽綽的人影幾個一堆聚在一處,發出陣陣焦躁的嘀咕。
“治安廳的人渣怎麼還不來?!我馬上就得到下城區辦事!這些混蛋隻顧著收保護稅,連起碼的責任心都沒有!”
“小聲點!你又不是沒見到前兩周的情形!治安官算什麼?還不照樣被人整治?!現在剩下的都是些蠢貨,還指望他們履行職責?”
“要我說,你們兩個都該小心點。下城區剛發生三、四宗命案,現在可不是光顧那些地方的時候……再過去一點,看看石階上完蛋的那人……別說尋歡作樂,哼哼!今晚的宵夜會不會吐出來都成問題!”
聽來聽去,傑羅姆明白剛又發生了殺人事件。如果石階上的命案是同一夥人所為,這已經是最接近上層區的一宗。看來自己也該提高警惕,加強下住宅的防範措施,畢竟和凱恩的牽連非同尋常,被當成報複對象也不出奇。走到向下的路口,借著別人手裏的燈火小心往石階底部張望——那裏隻餘一堆疏落的殘骸,淡淡血腥味在夜風中蕩漾,連死難者曾經身為人類這一點、都是借由支離破碎的衣物才得以確認,更別提分辨其外貌長相。
對著攤開的碎裂肢體,很難想象殺人者使用的究竟是哪種武器,傑羅姆暗暗皺眉,就算見過許多悲慘場麵,這樣的例子也是極其罕見的。正在這時,兩個治安官帶著殮房的人從下城區爬上來,隻看一眼,其中一人就下令收拾現場。大理石粉和石灰的混合物被鋪灑了幾層,一小半圍觀者忙不迭捏著鼻子通過,傑羅姆回頭看看往回走的人群,還是決定照原計劃行事。下城區雖不安全,對他來說隻要不惹麻煩、自保還是綽綽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