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裏調笑的工夫,馬車很快抵達目的地。莎樂美極度渴睡,被森特先生抱著送到二樓臥房。安頓她躺好,傑羅姆衣不解帶回樓下沏一壺茶水,坐在壁爐邊等上四十分鍾。撥弄著燒紅的木炭,座鍾指向兩點過五分,今晚最重要的活動才剛開了個頭。
繞自己家轉一小圈,確保四周無人監視後,傑羅姆回到院子裏安放傳送所需的尖頂黑耀石陣列。雖然練習過無數次,他還是借助量角器和金屬刻度尺反複演算。整個過程對精度有一定要求,生意即將步入正軌,冒著損失半個月原材料的風險,每次傳送必須慎之又慎。
像小孩壘積木似的,高不足兩尺、小臂般粗細的光滑石塊很快就位。讓自己暴露在寒風中,傑羅姆把圍巾捂個嚴實,平心靜氣感受著傳送陣另一頭送來的開始訊號。比想像中微弱許多,藍芒閃爍之後,森特先生目光凝聚,直接看傻了眼——沒發現堆疊整齊的大量可可粉,傳送陣正中僅存留一張受潮的便條紙。
冷汗直冒,傑羅姆彎腰撿起紙條,上麵的字跡呈現一種向四麵離散的趨勢。墨水點粒粒可數,仿佛往水塘投入小石子而驚惶遊離的蝌蚪,從紙張纖維的隙縫間鋪散出一片淡淡的暈痕來。
另一頭的艾傅德顯然已經力不從心,連一張紙都受到傳送過程中質量損耗的顯著影響,很難想象他個人現在衰弱到何種程度。
急匆匆趕回書房,點燃兩座燭台研究了半天,才勉強認出紙條上的原話。解開衣領頹然坐下,森特先生不知不覺中將來信捏成一團,臉色變得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兩小時後。天文塔。
“馬上去見見艾傅德!”懷特毫不遲疑地說,“現在他可不能死!”
傑羅姆搖搖頭,疲憊地按壓眉骨。“沒說要死,隻是突發急病吧。”
“少扯了,完全是遺書的口吻嘛!如果是熱帶病,我這裏也缺乏有效的治療手段。竟然在關鍵時刻趴下了,至少等到債務還清……”
“先生,你真的有夠無情。朋友不行了,心裏卻想著負債的事。”
懷特冷淡地說:“這叫現實主義。我要是沒麻煩在身,自然有閑心關注別人的問題,感同身受就一點也不好玩了。別閑著,把你們傳送的坐標交給我,現在開始重編碼說不定還來得及!”
將歇倫字母轉換成數學語言,工作量比預想中更大。傑羅姆與懷特通力協作,黎明前才處理完一半。借助藥物小睡片刻,幾小時眨眼過去,窗外陽光普照,竟遇上個難得的好天氣。假使昨晚一切順利的話,今天他隻需考慮看戲的劇目,不過事已至此,說什麼都沒用。
“翻譯完畢。”懷特有氣沒力地趴在餐桌上,“累死了,眼睛疼。”
狄米崔給兩人端上熱好的飯菜,傑羅姆想到生意上的事就提不起精神,懷特同樣食不知味,出於補充體力的需要,不得不咽下麵前的食物。草草填飽肚子,“管理員”早把“大門”調試妥當。
鐵罐子拿個大型噴頭樣的裝置,朝傑羅姆身上來回吹拂,熱風使他呼吸困難,不過跟下麵的一陣液霧噴劑相比算不了什麼。味道令人作嘔,噴劑據說能有效驅蚊,且短時間內提高機體免疫力。差點把飯菜吐出來,森特先生不是特別領情,心裏難免懷疑對方在公報私仇。
“管理員”言簡意賅地說:“環境差異屬可接收範圍。請注意,不要接觸當地食水,蚊蟲叮咬有致命風險,不排除武裝衝突可能。我將對會麵全程進行監控,呆在靠近房門的位置,以便隨時撤離。”
注意事項講完,兩位焦頭爛額的男士把濾紙捂在口鼻部位,一步跨越數千公裏,長途探望病危的艾傅德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