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鼓擂,朔風起,馬嘶塵滾,箭嘯如雨。
蕭瑟的秋日下,司馬尚在軍中戍士的拱衛中高踞馬上,望著滾滾而來的玄甲重騎。遠方的“秦”字亂舞,黑色的洪流凶猛,狠狠地撞入白色的潮水中,漾起一圈圈赤色波浪。鋒銳的寒光交錯,血花綻放,劣馬悲鳴聲響起,隨即淹沒在震天的殺喊聲中。
“左軍出千騎,迂回至左方小道中出,直擊秦軍側路,擾其箭陣,務必要快!”
“諾!”
“中軍再投三萬兵卒入陣支援,堅壁穩守,不得後退!畏戰後退者,立斬無赦!”
“諾!”
“箭陣聽令,右三指,秦軍大麾,三息——射!”
嘀鳴呼嘯,暴雨亂打,一陣箭雨落下,秦軍左路軍陣的大麾一陣動搖。司馬尚正欲喝令右軍衝鋒,便見原本略顯鬆散的左軍軍陣驟而凝結,大麾穩固,穩若磐石。到了嘴邊的軍令頓了頓,但見沙場上瞬息萬變,左軍千騎已在小道上殺出,喝令道:“箭陣,右五指,側翼,亂射!”
“起盾,護衛將軍!”戍衛在身旁的衛士長驟然大聲呼喝,盾牌高舉,就見對麵有一陣箭雨射至後軍,叮叮咚咚響作一通。
今日這一場你來我往的攻防戰已經打了大半天了,眼看著日暮西山,天色漸漸昏暗,往日的這個時辰,秦軍該要準備鳴金收兵了。然而,越是到了這個時候,司馬尚布軍行陣便越是謹慎,麵對有虎狼之師之稱的秦軍可不能有半點鬆懈,一子不慎,滿盤皆輸,尤其對麵領軍的可是秦國中素有狡名的王翦!
“報——武安君急訊!”後方忽而傳來一聲呼喊,斥候匆匆來報。
“說!”司馬尚此時無暇回頭,呼喝一聲,觀察著戰場上的變幻,繼續下令,“投石車增臂半尺,填石待,十息之後聽我號令!”
“援軍已至,三路圍剿!”斥候稟報。
“終於到了!”司馬尚目中驟而閃過一道精光。
這一刻。司馬尚已經等了太久了。此時,隻見他麵色不動,如之前一般快速下令:“左右點起烽火!力士擂鼓,全軍覆圍,務必拖住秦軍!箭陣聽令,三息一箭,不盡不止!投石車聽我號令,三!二!一——放!”
兩道細長的狼煙自早已準備在兩旁的烽火台中升騰,黯淡了漸漸西沉的暮日。戰鼓轟鳴,震動天地,碩大的巨石劃破天際,燃著火焰砸入黑色的洪流中,山呼海嘯的呼喝聲中,白色的潮水驟而洶湧,包裹住激蕩起伏的黑色洪流,似要將它吞沒。
“趙國守將這是瘋了?”秦軍陣營,年輕的主將有些納悶地看著戰陣變化,頗感意外。
今次之戰,秦軍三倍於趙,此時趙軍不據險而守,還敢衝拚硬撼,這可不就是瘋了?秦軍主將舉起手,就要號令全軍揮兵直下,硬吃了這一部已經扼守要害十餘日的趙國守軍。隻要打通此間要道,前路即通,秦軍兵鋒可直指邯鄲,與王將軍迂道北上的軍隊遙相呼應,兩麵夾擊……思慮至此,秦軍主將神色一動,忽而感覺心神不寧:似有什麼不妥!
“將軍,可要再起衝鋒?”旁的軍令官見主將皺著眉頭,麵色忡怔久久不下曾令,不由呼喚道。
“不,不對,速速與我鳴金收兵!”年輕的主將驟然暗下了臉,黑沉如水。
軍令剛下,便聽得身後一陣馬嘶悲鳴,一斥候跌跌撞撞地被人攙扶進來,他的身上有不下三根斷箭,咳著血大聲稟報道:“報——王翦將軍訊,撤軍回秦,小心李牧!”
話音剛落,場下戰陣又有了新的變化,腳下的大地輕輕顫動著,但聽遠方有馬蹄奔雷,轟鳴的擂鼓聲中,兩股龐大的趙國騎兵自左右兩側奇襲而出,一者凶如虎,全數重甲重騎,所過之處盡皆碾碎成土;一者狂如龍,全為輕甲騎射,攪亂戰陣擾得一塌糊塗。
隻是須臾,猝不及防的秦軍便被那兩股騎軍衝擊零落,被這兩股交擊的騎兵切割得東一塊西一塊,勉強抵擋,各自為戰。援軍驟現,在此苦苦防守鏖戰了半日的趙國士卒見之,士氣大盛,大聲呼喊起來。
“錚錚趙騎!”
“所向披靡!”
兩股騎兵轟然應和,戰焰高漲,來回化作一台絞肉機,瘋狂地殺戮著秦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