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五章 走過月亮橋(1 / 3)

高一的時候,不大不小的時候,看過一本書,一本外國的書,名字叫做《上弦月?下弦月》,講的是個什麼樣的故事呢?不太記得了,一個清醒憂鬱的女孩吧——那個女孩的臥室裏有一個“月亮秋千”,女孩心情好的時候就把“月亮秋千”翻成“上弦月”,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把秋千翻成“下弦月”,那個秋千老是一輪“下弦月”——那個女孩不太快樂的,就像那時的我。

那年九月,你,你,我,我,五湖少年,四海赤子,神州靈秀,鍾毓於斯,鳳凰樹下,相識相約——這裏,沒有一個“月亮秋千”,卻有一座月亮橋,水上半彎月水下半彎月——恰好一彎月牙兒!這裏沒有下弦月,月亮橋是永遠的上弦月。

“軍訓就要完了,想想倒怪有意思的,就是把我曬成小黑炭了。”新認識的同學拉著我的手往觀看閱兵式的草坡走去,“快點快點,我們班在那邊。”

“你看,那座橋倒有趣。”我指著草坡旁的那座橋說。

“那個呀,”旁邊湊過一個頭來,我可愛的新同學說,“就是傳說中的‘月亮橋’。”

看一眼場上齊齊整整的綠軍裝、白手套,正一正軍帽。

月亮橋下,盈盈水波如柔緞輕舒,跳躍著十月的驕陽。

“嘖嘖嘖……你脫了軍裝換上裙子原來是個美女!我眼拙,我眼拙。”

“嗬嗬嗬,哪裏哪裏,我一小黑炭,哪裏美了?你才好看。”

月亮橋上,兩個女孩言笑晏晏,向晚的風吹動女孩的裙擺,拂亂青絲數丈。

“我覺得……你是個很自信,很優秀的人。”身邊的好友說。

“何以見得?”我看一眼她,轉身倚在橋欄上,背對著夕陽,撥開鬢邊的亂發說。

“那天新生聚會的時候,和大家握手的就是你吧?那時候我就記住了你。”好友說。

“我……嗬嗬……隻是覺得講完名字就下去太沒創意了,也是突發奇想來著。”我轉身對著好友,問:“你為什麼選法學?”

她反問:“你為什麼選法學?”

“因為高二的時候突然有一天崇拜起美國律師來,”我長籲一口氣,繼續說,“為了——公平正義吧。”

“你信?”好友問我,清澈的眼波閃著夕陽的燦爛。

“我信啊!要不我們來這裏幹什麼?”我移步,雙手打開,撐在橋欄上,微閉起眼,水波搖亂遠山的夕陽,金輝裏似乎奔出一匹駿馬——我心念一動,拉起好友的手說:“你看過電影《亞曆山大大帝》嗎?少年亞曆山大要馴服一匹烈馬,那馬害怕自己的影子而不敢奔跑,亞曆山大就讓馬向著太陽跑,並對馬說:‘你要和我追逐太陽!’”

那日,月亮橋旁,躊躇滿誌的小樹挺著稚嫩的胸脯對著夕陽驕傲地訴說著它的理想,橋下的清波跳動著兩顆“逐日的少年心”。隻是可憐那日月亮橋畔的花兒,默默地綻放,理所當然地美麗著……

雨晴。

雨晴,天晴了還下雨,下著雨還天晴,道是無晴卻有晴,道是無雨卻有雨,這就是“太陽雨”吧。

手臂酸痛,雙腿麻痹,懶懶地將埋在臂彎裏的頭抬起,又在圖書館睡覺了……端起水杯,一步一步地往飲水機走去,我想喝水嗎?或許不是吧,隻是想走走。

嗯?那個院的院服倒挺像我們院的,不覺走進一看:左胸上寫著“法學院”三個秀美的白色楷體字,仿佛三張調皮的少女的笑臉,我不覺譏諷地笑著搖搖頭,那衣服的主人有著一張我不認識的臉——這麼小的一個院,這麼久了,竟然連人都有沒見過的。

回去吧……在圖書館睡覺,可不是自欺欺人呢?

走出圖書館那道玻璃門,正想撐傘,竟爾呆住了——天邊,兩道半濃不濃的烏雲,夾著落日,正如烏龍吐珠——烏雲夾落日,華生天地間。

見此情景,不覺心念一動,轉頭一瞥遠天,淡淡的烏雲,就如李商隱那首詩裏的墨——“夢為遠別啼難喚,書被催成墨未濃”——夢中遠別,哭著醒來,急著想給心愛的人寫信,心切之下,墨也來不及磨濃。原以為,隻有白雲彤雲是美的,不料烏雲也這般美,這等好雲,倒讓我想生造出一個詞來——“未濃情墨”。

遠山,宛若刀削斧劈,竟不覺得那裸露的山石是“石漠化”的悲劇了,雲遮霧罩,崖壁崢嶸,活脫脫一副雄奇險秀的潑墨山水畫兒。

迎著夕陽撐起傘來,有太陽,天空還滴著雨呢。

信步湖畔,那柳似乎時時都在輕舞——哪來這麼多風呢?輕輕握著柳枝,凝視著新芽兒,這就是初春的嬌嫩吧?湖堤的草坡,有枯有榮,這不就是“草色遙看近卻無”?怎麼?那草坡的盡頭竟開著一叢花,如此絢爛,如此嬌媚!我來來去去,去去來來,任你風華絕代,你可曾在我的身後歎息那匆匆的冷漠?

一個男孩踩著滑板從身邊“飄”過,一臉冰涼的帥氣。

我長歎一聲,凝望那水波,水靜靜地流向一個方向,細細碎碎,整整齊齊的水波,一個疊著一個,一個水麵,就像一條抓不住的緞子,浮浮蕩蕩,汩汩如愁。看著那水,不覺生出一種妄想:“水波啊,我問你,可是遠方有你的思慕?可是伊人的秋波讓你的水紋如此撩人?可是那位佳人讓你執著著往一個方向流淌?那可是無由的執著?”

水……水……自從那日,在淡墨的夜色裏,攜兩好友立於船上,話敘別情,白森森的浪花熱烈地親吻著船壁,不遠處的海水卻那麼地淡然,半青半烏的海水,細細密密的海波重重疊疊,竟讓我覺得那海水是那麼的真真切切實實在在,讓我覺得人是可以在那波濤上行走的。《聖經》裏這麼一個故事:耶穌對他的門徒說,信他的人就可以在海上走,迷惑的人就會沉下去。如果是我,我想我是不會疑惑的,因為那海水,在那時的我看來,是可堪行走的,恍恍惚惚間,生出一種妄念——不如踏波而去。

恍然間,觸及好友的目光。“你又在發什麼呆了?”好友說。

“哦,我又在發什麼呆了?”

鬧鍾響起立馬關掉,閉上眼睛嘀咕著要不要逃課,待到某位仁兄掀被而起,曰:“我還是去上課吧!我一逃課就被點名,你們不去就繼續睡吧,點名我叫你們。”待到尊師真的點名了乎,便和鄰座拊掌竊喜,眉毛眼睛都在跳舞,更有甚者,舉座皆鼓掌歡呼。每每聽後座傳來一經典語錄:“大學最大的悲劇就是:點名了,人沒來;人來了,沒點名。”

周末,一覺醒來,滿室的光明,好生亮堂!那不是日光燈,那是日光,近午的日光,能不亮堂嗎?眼睛還是微微發痛。想起那又貴又難吃速度又慢的訂餐,淡淡發苦的舌頭更苦了,眼前隨即飄過北區食堂那似乎從史前就沒變過的菜式,北區食堂詮釋了一個偉大的詞的含義——堅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