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凱旋歸來,吳王宮裏總要新添若幹歌舞伎,或來自齊國,或來自陳國。看她們行走在王宮裏,那一臉陰鬱的神色,看她們為吳王獻舞時,那皮笑肉不笑的模樣,她們一定思念那遠在夢裏的故國,一定哀歎著身為歌舞伎的悲哀。在我這個年代,歌舞伎命賤如草芥,諸侯王們勢我們為玩物,進而贈送他國國君。
有個清晨,一個不知是齊國還是陳國的歌舞伎,從窗邊走過,那眉黛緊鎖的樣子,讓我為之哀婉,讓我不禁想起初入吳王宮的越女們。
“西施,你在想什麼呢?”冷不防,吳王走到我身邊問我。我哪敢述說內心的真實感受?
“一直呆在宮裏,都快悶壞了吧。今天,寡人要帶你們去姑蘇山,怎麼樣?”吳王對著我的耳邊說,他的呼吸縈繞著我的脖子間,這不禁讓我耳紅臉熱,盡管我已經是他的女人。
聽說可以到宮外遊玩,可以暫離這憋悶的王宮,我和鄭旦喜上眉梢。
當我麵對著風景秀麗的姑蘇山,似乎回到了魂牽夢縈的苧蘿村,回到那生機勃勃的鄉野,我又變成村姑,那個皮膚淺黑,笑聲爽朗,赤腳飛奔的村姑。姑蘇山,奇峰羅列,怪石嶙峋,有的像長蛇,作昂首攀爬狀,有的像妃嬪的發髻,飽滿秀麗,有的像野兔,兩耳豎立,有的像水牛,鄭俯首飲水,還有石鼠,石鳥,是石人等,無不惟妙惟肖,妙趣橫生,真可謂是鬼斧神工。再配上嫋娜的雲煙,蒼翠的樹木,五彩繽紛的花朵,以及誘人的野果,等等,真是美不勝收。
久在樊籠裏的我,而今暫獲自由,激動得幾欲流淚。吳王突然出現在我眼前,問我為何哭泣。內心的想法恐怕是掩飾不住,於是我說:“大王,賤妾有感於姑蘇山之美而落淚,很想……”未等我說完,吳王笑著打斷我的話,說:“西施想住在這裏,對吧。上此寡人欲帶你們出征,可你們借故推辭。你們內心憋得慌,寡人豈能不知?放心吧,等宮室落成,所有歌舞伎將集中在此,自然少不了你們。”“大王要在此新建宮室?”鄭旦小心翼翼地問。
“是啊。自從越女齊女陳女相繼而來,王宮日顯擁擠。”
作為勝利者,吳王能網羅天下女子,說此話時,毫無不快感,可我和鄭旦都悄悄地低下頭,想起那不堪回首的往事。
不久,有人上山,為首者乃太子姬友,他長得麵若冠玉,清新動人,當我屈身向他行禮時,注意到他那異樣的眼神,我不敢揣測其中深意。其次是王子姬姑曹,他麵有虎威,頗有王者之氣。跟在他們身後的是太宰伯嚭,那是個五十開外的老者,有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還有一張時刻都會微笑的嘴巴。他們似乎要議事,於是我和鄭旦退到一旁。
吳王問伯嚭:“太宰,興建宮室一事,籌備如何?”伯嚭回答:“今日獻草圖一幅,望大王過目。”吳王令伯嚭攤開草圖,伯嚭指著草圖繼續說:“微臣建議擴建姑蘇台,高三百丈,寬八十四丈,登上巍巍高台,可飽覽方圓百裏風光。高台四周栽種四季花果,橫亙數裏,還應鑿井挖池、砌假山,造龍舟、圍獵物。”我暗自驚喜,原來真要在姑蘇山上修建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