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甘寧已被塞入駝峰上那小小的帳篷裏。
甄榮黯然瞧著劉新,她想到自己還能和劉新擠在這小小的帳篷裏,渡過這人生最後的一段旅途,心裏也不知是甜是苦。
突然間,隻見韓瑩又縱馬而來,咯咯笑道:【坐在高高的駱駝上,走過夕陽下的沙漠,這是否也頗有詩意?甄榮,你想和誰坐在一起呢?】
甄榮咬著牙,不說話。
韓瑩笑道:【你不願意睬我,是麼……好。】
她臉色一沉,以鞭梢指著張富道:【將這位姑娘和他放在一匹駱駝上……張富,我總算對你不錯,是麼……】絲鞭一揚,放聲大笑,縱馬而去
甄榮心都碎了,嘶聲道:【韓瑩,求求你……求求你,這已是我們最後一段路了,你讓我和劉新在一起,我死也感激你。】
但韓瑩頭也不回,卻早已去遠了。
張富悠悠道:【算了吧,你喊也沒有用的……其實我和劉新也差不了多少,你就把我當成劉新又有什麼關係。】
甄榮眼波絕望地瞧著劉新,顫聲道:【劉新……劉新……劉新……】
此時此刻,她什麼都已說不出來,隻有不斷地呼喚劉新的名字。
劉新笑著地瞧著他們,一字字道:【你放心,這絕不會是我們最後一段路的。】
甄榮痛哭著道:【但我現在卻情願死……我現在死了,至少還能瞧著你。】
甘寧瞧著他們,心裏什麼都已忘了,隻剩下悲憤,絕沒有任何言浯可以形容他的悲憤。
他突然嘶聲大呼道:【蒼天呀蒼天,求求你讓我活著,我絕不能就這樣含恨而死!】
風沙卷起,卷沒了蒼穹。
他悲愴的呼聲,也無助地消失在呼號著的狂風裏。
一塊木板巧妙地架在駝峰間,那小小的帳篷便搭在這木板上,駱駝行在風砂中,帳篷也隨風搖動。
劉新與甘寧就像是坐在風浪中的一葉扁舟裏,一聲聲震耳的駝鈴,在狂風裏聽來竟仿佛十分遙遠。
而甄榮……甄榮更像是已遠在天邊。
甘寧沒有說話,他甚至連瞧都不敢去瞧劉新。他怕一瞧見劉新,就要忍不住流下淚來。
劉新卻在靜靜地瞧著他。他的臉,距離劉新還不到一尺。搭在駝峰上的帳篷,自然小得可憐。
夜已很深了,縱然近在咫尺的臉,也漸漸瞧不清楚。歡喜佛似乎急著要回去,竟冒著風沙連夜趕路。
也不知過了多久,甘寧終於抬起頭來。
朦朧中,他隻見劉新的臉竟安詳得很。這種不可思議的忍耐力,幾乎已不是人類所具有的。
甘寧終於忍不住問道:【你在想什麼?】
劉新道:【在這種時候,最好什麼也不要想。】
甘寧道:【但……但你想咱們還有機會逃麼?】
劉新微微一笑,道:【隻要活著,總有機會的。】
甘寧嘶聲道:【但我們還能活多久?】
劉新緩緩道:【看情形韓瑩並不想殺死我們,否則她就絕不會用言語攔阻了歡喜佛。也許,她覺得還沒有將我們折磨夠,而隻有我們活著時,她才能折磨我們,所以,她絕不會讓我們死的……】
甘寧慘然道:【這樣活著,和死又有什麼分別。】
劉新道:【有分別的……隻要能活著,就和死不同;所以,你我決不可自暴自棄。我們一定要韓瑩覺得有折磨的價值,我們才能活下去。】
他微微一笑,接道:【還有信心,最主要的是信心。人無論在什麼時候,都要有活下去的信心。隻有生存,才是人類真正的價值。】
甘寧瞧著他,瞧著他雖然柔和,但卻永不屈服的目光,瞧著他那永遠不會在任何折磨下消失的微笑……
這正是值得全人類為之驕傲的典型。
甘寧忍不住自心底發出崇敬的──笑,歎道:【你和韓瑩,又是多麼不同的兩種人!她的生存是為了死亡與仇恨,而你,你縱然死,卻也是為了別人的生存……】
外麵狂風的狂號聲更淒厲了,就像是妖魔的呼號,一心要攫取人們的生命,撕裂人們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