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風急,黃沙狂舞。
歡喜佛一行人,靜悄悄地往前走,駱駝的蹄子踏在沙上,也沒有多大聲音──駝鈴自然早已拆下了。
隻見一座帳篷孤零零地矗立在一座沙丘前,四麵圍著幢幢人影,似乎都在席地而坐,但也沒有任何聲音。
韓瑩悄聲道:【就是那裏。】
歡喜佛振臂厲叱道:【下馬!殺!】
死士第一騎首先率領著數人急衝而去。
長劍揮處,人頭落地。
死士第一騎失聲道:【不好!咱們中計了。】
那些人竟都是草紮的。
大漢們一個個都怔住了,死士騎士們麵麵相覷,惶然失色。
韓瑩變色道:【調虎離山之計。】
歡喜佛木然而立,麵沉如水,就像是個石像似的,既不動也不說話,風吹起他頭發,他神色看來煞是可怕。
別的人也沒有一個敢說話的。
到後來還是韓瑩道:【咱們還是快回去吧。】
死士第一騎也終於忍不住道:【這必然是他們聲東擊西之計,此刻營地必已被襲,咱們此刻再不回去,隻怕就已來不及了。】
歡喜佛陰森森一笑道:【就算此刻回去,也已來不及了。】
死士第一騎道:【但此刻立即趕回去,說不定……】
歡喜佛厲喝一聲,道:【住口!】
死士第一騎身子一震,垂下頭去,再也不敢開口。
歡喜佛凝目瞧著遠方狂卷的風沙,冷笑道:【好一個‘複仇使者’……本王倒小瞧了你。】
韓瑩柔聲道:【勝負乃兵家常事,些許小挫折,王爺又何必放在心上。】
歡喜佛忽然縱聲長笑道:【本王自幼至今,出生入死,何止千百次,此身早已千錘百挫,這小小的挫折,本王怎會放在心上?】
韓瑩道:【那麼,咱們就趕緊回去吧。】
歡喜佛笑聲戛然頓住,沉聲道:【此刻咱們若是匆匆趕回去,便真的中了他的計了。】
韓瑩道:【為什麼?】
歡喜佛聲音壓得更低,道:【你難道未瞧見他們此刻人人垂頭喪氣的模樣?這隻因他們跟從本王以來,從未經過此等挫敗,是以此刻難免人心惶惶。此刻咱們匆匆趕回去,他們若是迎頭痛擊過來,我才必然潰不成軍。】
韓瑩歎道:【王爺所慮,的確不錯,隻是……】
歡喜佛突又縱聲大笑道:【你們難道以為本王真的上了他的當麼?】
韓瑩心念一轉,已知他用意何在,當下也咯咯嬌笑道:【我自然知道王爺不會上他的當的。】
歡喜佛大聲笑道:【本王這隻不過是故意給他點甜頭嚐嚐而已,好叫他屬下生出驕敵之心,那時本王再給他個厲害。】
他笑聲更大,接道:【他此番縱然偷襲了咱們的營地,又算得什麼?本王在營中留下的,隻不過都是些老弱之人,精銳都已隨本王來到這裏了。】
四麵大漢聽見這話,精神果然一震。
韓瑩嬌笑道:【王爺自然是永遠不會敗的。】
大漢們轟然笑道:【王爺永遠不敗的……烈火金塵自己以為得計,卻不知已經慘了。】
歡喜佛厲聲道:【他正是已要慘了……兄弟們,隨本王殺回去,看他們敢不敢和咱們交鋒。】
韓瑩笑道:【他們自然不敢的。】
大漢們轟然笑道:【他們想必早已夾著尾巴逃了。】
歡喜佛輕描淡寫幾句話,居然將自己的挫敗說成別人的,居然將頹唐渙散的軍心說得鬥誌高昂。
古來的大將,隻怕也沒有幾人能如此。
韓瑩麵上雖帶著笑容,心裏卻不禁暗暗歎息。
【要除此人,實在不易。】
隻見歡喜佛神采奕奕,大漢們更是一個個摩拳擦掌,駱駝隊浩浩蕩蕩轉回,軍容竟比來時更盛了。
】
這簡直是奇跡。
這奇跡正是歡喜佛造成的。
現在,歡喜佛已瞧見了自己營區的火勢。
韓瑩歎道:【我別的都不可惜,隻可惜一件事。】
歡喜佛微微一笑,道:【劉新?】
韓瑩道:【讓劉新這樣死了,實在可惜。本來我還想好好利用他,然後再讓他受盡痛苦折磨再死的。】
歡喜佛笑道:【你放心,他絕不會死。】
韓瑩道:【他動也不能動,烈火金塵鐵蹄過處,想必玉石盡焚,他哪裏還能活命……他實在連一絲機會都沒有。】
歡喜佛道:【別人沒有,他卻有的。】
韓瑩道:【但這實在……】
歡喜佛縱聲笑道:【劉新若沒有使自己活下去的本事,還能算是劉新麼?】
風沙,煙火迷漫中,滿地俱是鮮血淋漓的死屍,閃動的火焰,照著一張猙獰的麵目,淒慘的景象,叫人瞧了一眼便永生也難以忘記。
大漢們麵色又變了,有的手足已在發抖。
歡喜佛卻大笑道:【你看,他們果然已夾著尾巴逃了吧……憑他們這些人,又怎能與本王正式交手?】
大漢們轟然道:【咱們追。】
歡喜佛笑道:【急什麼?他們難道逃得了麼?】
他目光四下轉動,突然又道:【快掀起那帳篷,劉新必定在下頭。】
韓瑩一笑,道:【但願他還未被燒死。】
歡喜佛悠悠笑道:【劉新絕不會這樣容易就被燒死的……】
火,慢慢地被撲滅了,自然是以沙撲滅的。
在沙漠中,水絕不會用來救火,就算火燒著了胡子,也不會用水去救的。
死士第一騎率領著大漢們,正在清點著劫後所剩的食物與水。在沙漠中,水正是人們的命脈。
現在,劉新正在喝著水。
歡喜佛捋須瞧他,忽然道:【烈火金塵還沒有來之前,你已設法叫人將你們挪到帳後了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