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二先生臉色難堪之極,低聲道:“老胡,你好不曉事!”
胡老大瞪眼道:“你倒曉事!脖上被人插了草標,卻還在替他說嘴!”
毛一快眼神和他一對,火也上來了:“胡老大,你倒講起義氣來了?你和王文池那套‘吃孫喝孫不謝孫’的把戲誰不明白?江湖上哪個不知道你們那點出息!爺不是那小門小戶的人,那點小錢,九牛一毛而已!跟你和和氣氣,不合當做羊祜給你們耍的!”說著一把抓起桌上的金票,揣回懷裏,道:“罵人的是王文池,打人的也是他王文池,跟你毛爺沒半分關係!你們兄弟有本事,跟人家鬥去罷!二先生,咱們走!”錦衣一甩,轉身便奔梯口。
白二先生見此情景也不再理胡王二人,緊步跟上,一起下樓。周圍的龜奴打手都見識了剛才毛一快的掌力,知道厲害,各自退散不敢相攔。
廳中眾富豪早都躲在一邊,這二人一去,中間隻剩下王文池和胡老大兩個,頗顯勢單力孤。王文池側頭瞅瞅看得發愣的徐三公子和他身後的江先生,一張駝臉拉得更長了。
胡老大眼睛左右掃掃忽又瞪圓,猛一拍桌子喝罵道:“他奶奶的!這姓毛的不講道義,竟敢這麼埋汰咱們兄弟!文池!走,咱們去找他拚了!”
兩人氣勢洶洶疾步向梯口追去,大廳之內一片安靜。這一幕來得太過突然、意外,把一眾富豪和龜奴、姑娘們都看得傻了。徐三公子略呆一呆,嗤地失笑出聲:“這混蛋,怎地這般瘋瘋癲癲,真是不開化的土蠻子!”
查雞架與市井混混打交道較多,反應過來,料是他們莫不是假裝內訌脫身,想連賠償的金票也省了,急急喊道:“快攔住,別讓他們跑了!”
眾龜奴打手應聲蜂聚而上,他們不過懂些三腳貓四門鬥的粗淺功夫,內心又有忌憚,速度怎能快得起來,前擁不及三五步,見胡老大和王文池已然先後搶入梯口,趕忙大聲吵叫,意圖讓樓下的同伴於前堵截,卻在這時,就聽“呯”、“嘭”悶響,胡王二人的身子反從梯口處倒射而出,直飛起七八尺高,驚了他們一個跟鬥。
胡老大呈倒坐姿勢,壯碩的身軀首先墜下,哢啦啦碎木紛飛,將一張圓桌脆生生砸得隻剩半邊,後頸卡在剩下的那半邊桌麵上,以常思豪所在的方位角度,瞧見的隻是他的後腦,就像那桌上放了個人頭一般。幾乎是同一時間,王文池的身子也已仰天墜地,一張駝臉痛苦扭曲,脈管突起,仿佛皮下有小蛇竄來竄去。他以手撐身掙紮欲起,卻哇地嘔出一大口血,再度撲嗵躺倒。地上那灘血濃稠若泥,裏麵竟然摻雜著暗紅色的肉塊,顯然是碎掉的肺子。
梯口處步音輕緩,兩個人一前一後,聊著天踱上樓來。前一人嗓音細窄,頗具媚態:“哎喲我說李大人哪,咱們好些個日子沒出來逛逛,怎地這地麵兒上就亂成這樣兒?你說這倆,挺大的個子,瘋衝亂跑的,要撞著誰多不合適啊。我看這樓梯也是窄,待會兒咱可得跟三公子說說,讓他改改,要不這上來下去的,總有人擋道兒,走著多不順當啊。”
後一人笑道:“您說的是。隻不過,咱們這些年都是踢著樁、拔著釘過來的,都習慣了,這路要是太平整,太順當嘍,隻怕還要閑得腳癢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