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淩川在外喊道:“是火銃聲!”
常思豪竄出屋來,飛身上房順他目光觀瞧,隻見東北方向山形坡緩之處有一道垣牆,連綿極遠,牆內大片園林植滿蒼鬆翠柏,中間有一條直通向北的大道,道邊枯柳垂風,蕭洗冷清,枝隙間隱見紅色小樓、望柱以及獅子、獬豸、麒麟等石像生,沉靜死寂,不見半個人影。問旁邊跟上來的馬明紹:“這是什麼地方,怎麼這麼淒清?”馬明紹道:“這垣牆之內是皇家陵園,中間那條道是通往各處陵墓的神道。咦?”隻見那條大道上現出一人,著淡黃衣衫,斜挎長刀,奔行速度極快,到了紅色小樓之畔,縱躍而起,站在二層樓頂四處眺望,似有發現,又落地向西疾衝。
雖然距離太遠看不清麵目,但常思豪一見那人身法立刻認出,立刻提氣喊道:“陳大哥!”
他喊聲雖然響亮,怎奈是曠地荒山,距離又遠,聲音沒傳多遠便被山風打了回來。陳勝一向西直去,速度不見半分遲滯,顯然是沒聽見,眨眼功夫已消失在林隙之間。常思豪道:“我過去瞧瞧!”也不尋路徑,順山坡直奔而去,翻過垣牆急追,馬明紹與江石友等簡要說明一二,四人隨後緊跟。
幾人腳下功夫都是不俗,速度極快,然而林路綿綿,令人隻覺這皇陵之廣大,簡直無盡無窮,遠超想像之外。這一氣下來也不知追出多遠,經過一個小瞭樓時,發現旁邊扔著把火銃,早被冷風吹涼,常思豪料是追對了方向,又加快速度,未出多遠,前方一西一北兩條岔道,陳勝一也不知到哪去了。江石友道:“咱們分散開來!先找到的給個訊號!”常思豪點頭,自帶馬明紹繼續向西,江石友三人向北。
又行一程,日頭漸偏,前方山陰深邃,幽暗生寒,地表蒼紅如鏽,四處都是枯僵的古樹,根係裸露在外,紋理絲縷成條,仿佛扒皮曬幹的肌肉,顏色灰敗,扭擰糾纏,詭異之極,常思豪心中正自忐忑,忽然瞧見前麵樹影下有一隻靴子,剛要去撿起察看,就聽道邊陵園內有女子聲音道:“胡說!怎會這樣?”他急忙收刹了腳步,同時向後伸手按住了馬明紹。
一個慌亂尖銳的聲音回答道:“確是如此,絕無虛假!”
常思豪屏息潛近十餘丈,隱在一株樹後探看,隻見在夕陽餘暉之中,一個著太監服色的人跌坐在一處墓穴旁邊,右腳無靴,露著白襪。對麵站了男女二人,男人身著紫衣,正望著那墓穴寶頂上的荒草發呆。女子雙手拖拎著一個大包裹,縫隙中可以看到厚厚的黃紙捆,正是水顏香。她問道:“那麼嘉靖老皇爺又葬在哪邊?”那太監道:“在東北方向陽翠嶺下,名為永陵。”
水顏香四顧說道:“此處風水極差,盡是衰亡氣象,與老皇上相隔又這麼遠,為何要將她葬在這?”
那太監道:“閻貴妃所生皇子早夭,又無功績,怎能和老皇爺合葬?不僅是她,王貴妃、馬妃、哀衝太子、莊敬太子等一共六名妃子、兩位太子,都葬在這邊,好像是當年老皇爺聽道士們說夭折的皇子不祥,所以這幾處墓穴都選在西邊陰殺之地,離自己的陵墓越遠越好。”
水顏香皺眉道:“豈有此理!他活著時候便信什麼‘二龍不相見’,死後還是和兒子隔得遠遠的,可當真無情無義!夭折的兒子便不是兒子了麼?他怎能連生兒子的妃子也一起嫌棄上了?難道他的陵中便隻有自己嗎?那可真是孤家寡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