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章 神跡(2 / 2)

他閉目深吸了一口氣,單掌掄開急急畫了個半弧,從頭頂經額緩緩下落,於胸前立定,麵上血色隨之收斂,睜眼笑道:“多日不見,常施主武功修為又精進萬裏,竟能一肘擊得小僧井底生波,血湧如潮,真是佩服。”

常思豪看清來人,亦不追擊,凜然道:“上師若不退身,以時輪勁化解,我又豈能撼動閣下分毫?”

那人正是索南嘉措。他一笑垂首道:“小僧原無惡意。見到常施主欣喜之下出手招呼,亦非偷襲,還請施主勿怪。”

常思豪心知他那拍肩一掌確是未用真力,然而不聲不響,也是多少帶了些試探的心,自己雖然一向對他頗有好感,可是對方畢竟是外族高手,突然現身京師街頭絕非偶然。當下淡淡一哼,道:“上師不去韃靼傳教弘法,反來我大明京師,意欲何為?”

索南嘉措淡淡一笑:“小僧正為大明江山而來。”

常思豪麵色轉冷:“你上次未能取得大同守將的人頭,如今又想來京城刺殺皇上麼?這份膽色還真不小。”

劉金吾一聽登時警覺,手指摸向劍柄。索南嘉措搖頭失笑:“常施主錯解了。事情說來話長,咱們在人家府外也不方便,可否請施主移步敘話?”

這一段冷巷行人疏落,也沒有買賣商鋪,常思豪目光在四周掃望,一時瞧不出哪裏像藏著伏兵的樣子,卻也不敢掉以輕心,側頭道:“兄弟,這位索南嘉措上師是我的老朋友,許久不見,我們正好敘敘舊,你先回去吧。眼瞅著要過年了,也不能光閑逛,點點庫,盤盤貨,尤其要把文酸公朱師爺答兌好了,免得對賬時缺東少西,他又上少主和馬大總管那兒罵你。”

劉金吾早聽他講過大同戰事,知道索南嘉措武功高絕,登時會意,點頭道:“唉,其實家裏那幾個夥計都精神著呢,不過您說的也是。那我就回去照一眼,點個卯再帶幾個小的出來找你玩兒。”

常思豪明白他的意思是要點人馬來緝捕,揮手示意不必,目送他走遠,轉向索南嘉措笑道:“我知道一處地方茶味頗正,就請上師去品上一杯如何?”索南嘉措點頭:“多謝。”常思豪大步前行,亮掌心一領:“上師請!”索南嘉措道:“請!”

兩人並肩而行,拐過了幾條街,索南嘉措開口道:“常施主可瞧見入徐府的藏族僧人了麼?”常思豪不動聲色:“啊,那是上師的同門嗎?上師怎麼不和他們一起進府?”索南嘉措道:“小僧是格魯派,他是噶舉派,並非同門。”常思豪道:“哦,我也覺得不像,上師去哪都是單人行腳,這人卻儀仗繁多,氣勢頗大,想必噶舉派在西藏有錢有勢,比上師的格魯派強上不少吧?”

索南嘉措點頭,並無窘愧之色,說道:“藏地佛門分為紅白花黃四教派,噶舉派即是白教。他們在四大教派中原是實力最雄,信眾分布亦廣。剛才常施主所見的僧人,名叫丹巴桑頓,是白教的護法金剛,自然威儀不小。此來還是出門儉行,若換是在藏地,隨行人等還要多上幾倍。唉……說來白教原也是佛門正宗,出過不少高僧大德。然而如今教中僧人酒山肉海,生活淫糜,若論戒律精嚴,修謹不怠,比我黃教卻又遠遠不如了。”

常思豪看著索南嘉措身上的黃袍,想起那丹巴桑頓身上穿的是白袍,敢情他們住的地方偏遠不開化,派別都是看衣服顏色分的,相比之下,中土佛門的華嚴、淨土、禪宗等分法倒顯底蘊深得多了。

說到修謹不怠,索南嘉措像是想起什麼,從懷中掏出三寶六真轉經筒搖了起來,邊走邊道:“正因如此,我派才能深得民心,不斷發展壯大。白教見勢頭不對無法扼止,便想到了‘藏巴汗’辛廈巴·才丹多傑,讓他派兵驅逐我教,燒毀了不少寺院,打死打傷的僧侶、信眾可是不少。”

常思豪對他們教派之爭毫無興趣,倒對這些拗口的名字感到好奇。心想那人叫什麼“踩蛋多姐”,你又“索男嫁錯”,聽來真讓人好笑。

索南嘉措哪裏知道他想的什麼,仍自講著:“小僧與之交涉難成,隻好赴韃靼求助,這些常施主都知道了。後來,俺答汗自大同回兵途中答應幫助小僧調解此事,遂傳書入藏。才丹多傑掌權不久,亦不願公開與俺答結怨,於是接書後暫時停止了對我教的迫害,卻仍不允許我教參與重大法會。小僧前去與他交涉,卻意外探知早在小僧從藏地動身赴韃靼後不久,白教也派出了以丹巴桑頓為首的僧團,卻是直奔大明而來。”

常思豪笑道:“如此說,白教懂得來結好我天朝上國,倒比上師去聯合韃靼的眼光要好得多了。”

索南嘉措搖頭道:“常施主這麼想可是大錯特錯。白教此來乃是才丹多傑所使,施主可知他是何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