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章 豬腦(1 / 3)

丹巴桑頓輕吸一口氣,脊椎略微弓欠,稍具縱躍之形。

動作雖然不大,但卻令常思豪有了一種令人毛為之聳的感覺,仿佛看到一隻貓兒正無聲無息地將爪子扣進地裏。

馮保在頭前引路走向殿口,身後是四名內侍,隆慶被兩名宮女和劉金吾的侍衛團夾在中間。他於行進中道:“雲中侯,隨朕一起來吧。”常思豪微怔,忽然明白是在召喚自己,點頭起身加入隊列。

馮保緩步前行,臂彎處的拂尾輕輕向後飄動著。百官匍匐的姿態,令儀仗顯得愈加昂揚威武。

丹巴桑頓與隆慶的距離越來越近,那低頭挑目的姿態,令常思豪心髒猛地一提,瞬間停跳,全身毛孔開張,呼吸驟止,刹那間天安地靜,整個身心進入前所未有的戰鬥姿態。

每個人的步音與呼吸都變得如此清晰可辨。

當隆慶所在位置與丹巴桑頓形成一個對衝夾角的時刻,就見丹巴桑頓足下猛地一挫——

常思豪同時射步前搶!

就在衝出去的瞬間,他卻忽地看到,丹巴桑頓眼神一軟,膝頭脫力,跪倒在席前,表情裏有了一種莫名的驚疑和難以置信。

常思豪趕忙將手掌一翻,向他臂下插去。

丹巴桑頓之所以軟去,是因剛才在啟動瞬間打了個寒戰。他全身脫力,心中陡驚,密宗講究脊椎一線為中脈氣輪所在,拙火由海底輪引出,沿中脈行走,燒得全身氣血如沸,方可不懼寒暑,一身內勁也是由此而來。連打寒戰,顯然極不正常。

眼瞧常思豪雙手已到,他下間識地生出反抗之意,吸氣猛提拙火,想運功格擋,可提上來的卻是一股涼氣,感覺就像抽上來一泵井拔涼水相仿,頓時渾身大冷,寒意迅速向四肢漫延,身體由無力轉為發僵。

間不容發,常思豪手已插在他腋下,向內一按,便可輕取性命。

丹巴桑頓心知大勢去矣,閉目等死。

然而隻覺那兩隻手掌來力柔和,並未進攻,而是向上一托。丹巴桑頓猛睜開眼,常思豪臉上神色從容,似乎並無敵意,在他頸後,隆慶的隊伍已經走近,身邊兩名宮女之一在行走中正笑眼盈盈瞧向自己,那神情嬌媚、頑皮,卻又是如此地不懷好意。

他心中猛省:“豆腐裏有毒!”

常思豪手掌與他身子一觸就感覺有寒意傳來,又見丹巴桑頓臉色有異,以為對方是用上了什麼陰邪功夫,肩頭一抖,登時兩股內勁自其雙臂打入。

喀啦輕響,丹巴桑頓眉心一皺,兩臂脫臼。

他目光撩起,眼中卻露出感激神色,知道對方察覺了這兩股內勁打入自己手臂之後毫無阻礙,故而中途頓斷,隻是震脫了關節,如果縱勁入身,擊裂內髒,自己必死無疑。

就在大家相互間一對眼神的功夫,隆慶已然停住了腳步,側頭看了過來:“上師進殿之時隻合十為禮,立而不跪,此刻又何必如此客氣呢?”

常思豪知道丹巴桑頓已無還手之力,雖然事出突然,大感奇怪,還是放手後撤,讓開空間。

內勁隻在體內行走,眾官看他二人的動作雖快,無非是一跪一扶,隻當丹巴桑頓誠意要叩頭為皇上送行,並未感覺到任何的異樣。

丹巴桑頓的臉像凍硬的魚一般毫無血色,他兩眼略顧四周,勉強陪笑道:“上國……乃禮儀之邦,小僧自當入鄉隨俗……”說完這兩句,牙齒竟抑製不住地打戰,嗒嗒直響。

隆慶衝他一笑:“上師這拙火,似乎不大頂用。”側目喚道:“金吾?”劉金吾在身邊垂首躬身:“在。”隆慶道:“回頭選件暖裘給上師送去。”劉金吾道:“是。”丹巴桑頓苦著臉低頭謝恩,青森森的瞳孔裏也沒了銳氣光芒。隆慶抬眼,向殿門外那一方藍天極目穿望,喃喃道:“本是加件衣服的事,卻偏要耗上十幾二十年的光陰去練什麼拙火,豈不可笑?”說罷搖了搖頭,闊步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