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章 深思(2 / 3)

我陷入了深思。

我思考的問題是:他的死,是因為本身就是弱者,還是我突破了自身的極限?

如果是後者,那麼令我得以成功突破極限的,是一瞬間情感的爆發,還是進入了忘我狀態,達到某種境界的結果?

這兩個問題困擾了我很久。那段時間裏我每時每刻都在想這件事,白天想,夜裏想,做夢也想,所以才會在床上也不斷地使那一招。最後得出了一個結論。”他說到這兒,眼中忽然回神,向常思豪望過來:“結論就是:秦默的死大有問題。”

常思豪愕然半晌,問道:“什麼問題?”

蕭今拾月道:“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以我當時的狀態即便能殺他,也不會那麼輕鬆。給我的感覺,秦默在出手的時候,稍有些異乎尋常的遲鈍。而這遲鈍在出招的同時,他自己也應該已經感覺到了。這就像……兩個人同時起跑,而他卻在啟動的同時,忽然絆了一下。”

蕭伯白道:“咦?想一想當時的情形,確實是……”

常思豪心想:“這麼說……難道他中了什麼微小的暗器?可是下擂後,秦家的人總會驗屍,有暗器會發現吧……如果秦默是被害,那麼害他的人目的是什麼?是讓秦家和蕭府結仇嗎?莫非這又是東廠……是了,記得誰說,當時試劍大會,東廠四大檔頭來了三個……不過,他們這樣的貴賓,座位應該離鄭盟主他們不遠,搞小動作,會有相當的難度才是……”一時也困惑起來。

蕭今拾月道:“我想不出這個問題的答案,心神便又轉回到了劍學上。以前練劍,我都是要盡量保持心緒的穩定平靜,可是在擂台上的戰鬥,卻讓我發現了另一層次的東西,那就是心神感情可以‘影響’或者說‘提升’一個人的武功。可是二十年來從未涉足情欲的我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開始,於是便沿著那一絲情愫,在心中假想與那姑娘談情說愛的情景,籍此體會心理與生理的聯動。”

蕭伯白這才明白:原來少爺躺在床上呼喊人家姑娘的名字,竟然是在體悟著劍學和武功。然而這種事情說出來簡直匪夷所思透頂,還不如把他當成花癡、瘋子這樣容易讓人接受。

蕭今拾月道:“我就這樣在混混沌沌中體驗了三年多,忽然有一天發現,情愛、虛榮、表現欲這些東西,都有一個最大的根源,這個根源就是‘差別’。差別產生‘你’、‘我’,有了彼此,人才會‘愛憎’、‘攀比’或‘敵對’,然後不可必免地就有了對錯,產生是非,發生爭吵。如果我們把世界看做是同一的,那麼石頭也是我,花草也是我,你也是我,我也是我,我們就全部都是親人、是一家人,甚至是一個人。有了這樣的一顆心後,我忽然感覺世界變了,我不願再隨意去踢一塊石頭、揪一枝花朵,因為那樣就像是在踢自己一腳、扇自己一個嘴巴。那一段時間吃飯的時候,隨著一顆顆飯粒在口中嚼碎,我會不由自主地縮起肩膀,甚至能感覺到自己受了欺負,感覺到疼……”

他一邊講述,身子一邊蜷縮,兩小臂交叉護胸,手攏著肩膀,有一種要把自己完全保護起來的感覺,看得蕭伯白嘴唇顫抖,伸出手來虛攏著,扶也不是,拍也不是,一勁兒道:“少,少爺,您醒醒,您醒醒……您怎麼又這樣了?您這樣太嚇人了……”旁邊的家人水手也都一個個不知所措。

蕭今拾月團球的身子忽然仰倒,展成“大”字,哈哈一笑:“那種狀態,都是很久以前的事啦。”

常思豪驀然想起鄭盟主那位恩師林尋花來,心想:“林前輩講他的‘兩相依劍法’分身心相依,人劍相依,萬物相依三境,身心相依是形神俱合,人劍相依則是以有情動無情,令劍生靈性,頑石點頭。還說若能練至極處,便可感應到萬物間微妙的聯係,明白生化衰亡的道理。就連鄭盟主也隻證得了人劍相依,而眼前這蕭今拾月竟能從西瓜中辨出陰陽水火,在花草石頭中找見自我,莫非他已經達到了這‘萬物相依’的劍中奇境?還是……還是連這至高境界都超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