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章 後浪(2 / 3)

秦絕響尚未摸到邊角,嘴角開裂般笑起來,側目道:“嗬嗬,人心隔肚皮呀,你這話會不會太武斷了?”

程連安冷冷一笑:“徐階將裕王扶上寶座便以功臣自居,處處夾規設限,連皇上想要出宮遊玩散心都不允許,而且動輒以國庫空虛為由,禁止宮裏采辦珠寶玉器、增選宮女嬪妃,皇上早不耐煩。而且由於高拱曾為帝師,所以皇上內心裏一直對他有所傾向,隻不過徐階勢大,奈何不得,因此才忍痛讓高拱離職。這一年來每趁張居正入宮之際,皇上都與之私談密議。這些瞞得過別人,豈能瞞得過我幹爹的眼睛?你該不會天真地以為,倒徐之所以能成功,真的是因為侯爺和那什麼狗皮青藤軍師所作出的努力吧?”

秦絕響臉色微變,道:“大樹不動葉空搖,這麼說……竟然是……”

瞧他這會兒才聽出些眉目,程連安略笑了一笑,卻也沒去譏諷他的遲鈍,繼續道:“高拱雖去,卻一直未與京師方麵斷掉聯絡。少林派就是他們傳聲的筒子。白塔寺中僧眾往來頻繁,連老謀深算的徐階也想不到竟是他們在通傳消息。如今高拱想要複出,皇上自然沒有不答應的。但是老徐雖去,龐大的徐黨集團仍然存在,高拱性子又剛烈,回來之後,這一場清肅風暴是避免不了的。隻要複出的事提出來,一定會遭到徐黨強烈反對。所以這件事皇上不能提,高拱自己也不能提,張居正更不能提,這就需要一個人站出來到皇上麵前堂而皇之地去說,這樣他們幾個才能躲在後麵,毫發無傷地觀察百官的反應。”

秦絕響瞪起眼來,一拳捶在幾上:“他媽的!他們這不是拿我大哥當傻子耍嗎?”

程連安道:“實話實說,侯爺心腸不錯,頭腦卻絕不聰明。”

秦絕響忽然意識到程連安的來意,眼睛瞧著他,嘴唇微啟,不敢確定,欲言又止。程連安似乎猜到他想說什麼,沒有理會,自顧自地繼續道:“論聰明勁兒,小林宗擎怕還不如侯爺,比他師兄更是差得遠了。”說到這兒,他忽然笑了起來,笑得極是開心,甜甜的酒渦令人產生了一種虛幻的感覺,似乎這才想起他原來也是個孩子。然而這笑容一展即收,又吟吟含起,變得意味深長起來:“很顯然,小山上人並沒交給他實底,他不知內情,以為侯爺真的不想替高拱出頭,更誤會原因一大半在你身上。因此負氣離開侯府便去找張居正。而張又去找了我幹爹。幹爹讓我來的意思是因為你我都是孩子,彼此間比較好說話。”他在這裏刻意停了一停,讓對方琢磨透話背後的含義,直到秦絕響眼神裏有了融會之意,這才繼續道:“其實幹爹對我也沒有全盤托出,之所以我會知道這麼多,倒是占了身在東廠的便宜。”

秦絕響有些坐不住了,起來在茶室裏轉了兩圈,說道:“不行,我得想法進宮一趟。”

程連安放下了二郎腿:“幹什麼?”

秦絕響道:“我大哥找人查問過以前幾位閣老的情況,必是想替高拱出這個頭,可是他這一提,豈不就成了眾矢之的?”

程連安笑了:“這件事你沒有必要擔心,而且就算擔心也實在太晚了。以侯爺的性子,隻要有了這份心思,到皇上麵前哪有不說的道理?”

秦絕響止步陷入沉默。沒想到徐閣老剛走,緊跟著而來的第二波風暴,竟然就要把自己一夥人卷進去。

程連安道:“放心吧,要救侯爺,早有人走在了你的前麵。”

秦絕響一怔:“誰?”

程連安笑道:“深曉內幕、了知全盤,又有能力相救的人,還能有誰?”

秦絕響直勾勾地瞧著他,一時感覺腦中停轉。打掌管秦家以來,自覺得還沒有自己解決不了的事、應付不了的人,可是在這個小程公公麵前,總是有種深不可測的感覺,仿佛跟他一比,自己就是個白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