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章 看走眼(2 / 3)

曾仕權道:“哦喲?看來你這盤子菜,反要強換我來端了。”

“不敢。”方枕諾道:“廠裏若能人才興旺、群英薈萃,那麼辦起事來督公省心,掌爺省力,百官無挑,皇上滿意,大家都有臉麵,說道起來,誰能不念掌爺的好處呢。”

曾仕權“嗬嗬”一笑:“是不是人才還不好說,不過你這張嘴倒還是有點兒意思。”

方枕諾道:“是人才未必有口才,有口才一定是人才。枕諾覺得,自己在某些方麵,和掌爺您還蠻像的,隻是未能形神兼備,以後還要跟著您好好學學。”

曾仕權鼻孔中“嗯”了一聲:“你很會說話,做人方麵呢,火候倒是差了一點。”

方枕諾立明其意,道:“選擇本身就意味著放棄,浮雲飄渺,權重如山,在這個注重實際的年代,枕諾隻是做出了一個任何人都可以做出的決斷罷了。”

曾仕權的下眼皮往上兜了兜,似乎對這回答很感滿意。李逸臣在側腳底板打鼓,已經局促不安了半天,這會見縫插針地湊近來道:“掌爺,姬野平真若走脫,打亂了督公的布署,這場禍可是不小,咱們應當趕緊追擊才是。”

“追、追、追!”曾仕權陡然提高了聲音:“追你媽個屄!事事都走在人家屁股後麵!早幹什麼去了?要不是你攛著去打君山,現在會這麼被動?”說著一揮手,把地圖猛地抽在他臉上,“你好好瞧瞧!人家抄那麼大一塊近路,能追得上嗎?還想著以逸待勞呢!倒成他媽的守株待兔了!這趟咱們誰也跑不了!等著到督公麵前交腦袋吧!”

李逸臣沒想到他突然崩了,一時嚇得臉色發黑,連連垂首稱是。方枕諾道:“掌爺息怒,李大人原意也是為您著想,所謂鳥隨鸞鳳飛騰遠,若能托著您高升一步——”曾仕權道:“他可不是往上托?他盡是往下拖!”跟著揚手召喚——令官迅速靠近過來——他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忽又凝住,撣二指示意讓其暫退,轉向方枕諾問道:“小方,眼下的形勢依你之見,該當如何是好?”話音雖然平和,眼神裏卻有著一股子逼凜的敵意。

方枕諾毫不畏怯地迎上他的目光,從容道:“聚豪閣之所以能為患為禍,主要是因為旗下聚眾太多,如果能把嘍羅們一網打盡,那麼姬野平僅憑身邊那幾個人,也興不起什麼大風大浪來。”

曾仕權臉上冷冷地毫無變化。方枕諾繼續道:“水路繞遠,咱們雖然追不上他,但沿江一帶還有聚豪閣不少產業分支,旗下小幫小派的雜魚也是不少——”聽到此處,旁邊低頭的李逸臣陪著小心向曾仕權偷瞄了一眼,知道他對這話表麵上雖仍無反應,但心裏也一定是明白的。朝廷所擔心的不是武功高強的俠劍,而是由這些人帶動起來的“勢”。控人未必能控勢,控勢則必能控人,聚豪閣所有的謀劃還都在暗處,一旦揮起義旗,極可能導致其它各地有人同時起義響應,那種動蕩是如今的朝廷所不願看到也無法承受的。在這種情況下釜底抽薪遠比捕到縱火者更有意義。隻要收剿了這些雜魚,不但可以和走脫姬野平之過兩相抵扣,隻怕還會讓督公的滿意程度超出預期。

這時方枕諾望著曾仕權,微微地傾折了一下身子,臉上略帶著些笑意:“如今賬冊在您手裏,掌爺隻需按圖索驥即可,想要一網打盡也不是什麼難事。”

曾仕權道:“賬冊?什麼賬冊?”

方枕諾愣道:“就是姬野平離島後,我趁機偷出來的那本賬冊啊,上麵記錄著聚豪閣在長江沿線各分支據點和商業布局的——”

李逸臣急切道:“這東西在你手上?還不快拿出來!”

方枕諾道:“我早就交給——”忽然像明白了什麼,嗆了口風似地,把後話噎在了喉嚨裏。

曾、李二人略微恍惚了一下,臉上立刻不約而同地呈現出怒色:看來這賬冊他是早就給了雲邊清,可雲邊清卻匿下沒說,那自然是想拿到督公麵前去請功的。李逸臣手抓刀柄探身道:“掌爺!這小子他媽太不是東西!幹脆——”

曾仕權猛地一側目將他壓住,一張白臉下青氣浮竄,有種鉛水流沉的動感。他半晌沒有說話,忽地點手,讓人召回江慕弦,又喚過兩名親隨幹事囑咐:“你,上岸快馬傳信,把這邊的情況如實稟告督公,不得掩留。更要提醒督公,姬野平極有可能率人馬兜抄官軍的後路,請督公務必小心。你,趕緊回嶽陽,給我預備六十匹快馬,足草足料喂好,另外將雲中侯、火黎孤溫、索南嘉措那一幹人都提出來,擱馬上綁備妥當,給小山宗書和陸荒橋也備上馬,準備向廬山進發——不不不,讓他們先走!”兩名幹事應聲離去後不久,江慕弦的船也並了過來,曾仕權將他叫上船樓,指著地圖吩咐:“姬野平沒出現,也不意味著他一定抄近路去了廬山,還有可能是在上遊潛隱等我撤兵,你帶秦家手下繼續在江麵封鎖,防止他來‘走空門’,同時再派些人手溯江而上,仔細搜尋他們的蹤跡。如果在江北這條河道裏發現棄船,則立刻回兵沿江速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