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章 老家夥(2 / 2)

那,那不是自己親手縫製的——

“大哥,是大哥!”兩人近在咫尺,至多不過一臂的距離,她睜大了眼睛想要呼喊,卻半個字也喊不出來。這時,曾仕權和方枕諾一前一後地走近,曾仕權逐一查看火黎孤溫、索南嘉措、三明妃幾人腕上的精鋼鐐銬。方枕諾道:“掌爺太謹慎了罷?”曾仕權道:“這幾位是什麼人物?一旦掙脫,可不是玩兒的。”說話間正走到張十三娘近前,伸手在她左乳上揪住一扯——奶子鬆彈回去,發出“啪”地一響——跟著回看方枕諾,笑道:“等到了地方,這隻肥鵝就犒勞你了。”

方枕諾知他擔心督公責罰擔心得要死,這會兒還說笑話,並非實有閑情,而是在掩飾內心的不安給手下人看罷了。微笑著沒去接這個茬兒,眼光落向後麵那卷被臥時,卻沉了一下,訝然道:“咦?這不是侯爺?什麼時候薨的?”曾仕權道:“還有口氣兒呢,隻不過能否撐到廬山就難說了,侯爺福大命大,我也隻能替他念佛了。”

“阿彌陀佛。”隨著一聲佛號,小山上人和陸荒橋走了過來。

曾仕權一笑:“瞧瞧,我正要念,你倒替我念了。”

小山上人略陪了一笑,眼往被臥卷上領去,臉色又憂沉下來,道:“掌爺,咱們要按您說的速度趕路,隻恐侯爺這身子頂對不住啊。萬一有個閃失,您看是否會讓督公在皇上麵前不好交待呢?”曾仕權笑道:“哎呀,這趟承蒙兩位鼎力相助,小權和侯爺才得以脫離虎口,這一場亂亂哄哄的,還真沒有個機會好好道一聲謝呢。”小山上人連忙擺手。隻見曾仕權笑著又道:“你們佛門講究因果,在我看來呢,其實結果倒不那麼重要,重要的是上人和陸老劍客對朝廷這份心哪,隻要有了這份心,督公和皇上必然是要另眼相待的。”

小山上人和陸荒橋交換一下眼色,都懂了他這話的意思,若順這茬兒再說下去,便顯著自己二人是擔心常思豪一死之後無處領功了。待要換套說辭,卻聽方枕諾笑起來道:“兩位前輩對他也不必如此上心,其實他這侯爺麼,我看也就是掛個虛名。皇上收攏重用,無非是利用他的身份來對付聚豪閣罷了,如今聚豪閣破潰在即,他早晚也是個兔死狗烹的命,倒不如這會兒清清淨淨地去了,還能落得個為國捐軀的名兒呢。”

曾仕權無聲而笑,看他的眼神裏多出些許賞識的意味。皇上居於深宮難得一見,但從行為做法上,總能揣摩出一點上意。就已有的情況來分析,方枕諾所言確是大體不差的,自己在京掌握各處動態,猜得出來不奇,這小書生遠在江南還能洞若觀火,那就很難得了。心裏這樣想著,腳下邁步,繼續檢視馬匹的飲食。轉了一圈看差不多,正準備要啟程,後麵道上馬蹄聲響,安思惕帶著個小廝騎著兩匹馬追了上來。

後路上並不見大車的蹤影,顯然已落得遠遠。曾仕權明白,這位“小祖宗”是怕自己一夥搶先抵達到督公麵前說他的壞話,因此才棄了大車,換馬匆忙跟上。瞧著那張掛滿汗痕的小臉兒,他暗自冷笑的同時,忽又想起一件事來,心頭不由一動,凝了凝神,忙跑去吩咐人給常思豪喂水換藥,重新包紮。

這邊小山上人和陸荒橋呆眼看著,都有些莫名其妙,還是小山上人先反應過來,衝方枕諾微微一笑:“還是方軍師了得,老衲佩服之至。”

“哦?”方枕諾笑著拱了拱手:“枕諾愚頑,對上人的禪機妙語倒很是費解呢。”

小山上人緩緩走近兩步,轉過身和他並立在一起,同望著那邊忙亂的景象,低笑道:“方軍師二字可造一浮屠,論說起來,老衲卻也要甘拜下風了。”

方枕諾看上去有些困惑,瞧著他略笑了一笑,搖搖頭轉身踱開。

陸荒橋見他背影稍遠,便湊近來問道:“上人,你們這打的什麼啞謎?”小山上人知道老夥計一時懵住了,便把聲音壓低了些:“你想想,他剛才為何要提‘身份’二字?”

經這一點,陸荒橋也便立刻反應過來:常思豪到京之所以會被百劍盟看重,原是因他這身份特殊,在皇上和郭督公麵前又何嚐不是?如今的百劍盟和秦家似二實一,秦絕響的風頭實力愈發強勁,等聚豪閣的事情一完,天下也就隻剩這一顆瘤,那時候這常黑子,便又可以當做另一把刀了。此人擱在朝廷那些官員堆裏算得上是頭腦簡單,擺布起來也更容易,從入京到現在,一切隻怕都在皇上和郭督公的料控之下,用處遠大於威脅。若是真弄死了他,打亂皇上和督公的布署,倒不好了。曾仕權之所以著起急來,多半也是從身份二字上想到了這些。當下點頭道:“原來如此。那咱們……”還要往下說時,見小山上人臉上保持著微笑,手在底下輕輕一擺,登時心中會意,不再言語。

那廂看著常思豪已經換藥重新包紮完畢,曾仕權這才鬆了口氣,轉過頭來掃望一圈,忽然含疑帶愣地問手下:“安思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