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章 還劍(1 / 3)

郭書榮華這話看似毫無來由,但常思豪卻深有同感。回想著在眉山看燕臨淵動手的情景,從功力上論,感覺他和康懷應在伯仲之間,和呂涼旗鼓相當。高手間如果實力相差不遠,動起手往往非死即傷,如果不用機巧,將對方活捉這種事,可以說極其不易。

可是燕臨淵獨往獨來,漂泊塞外多年,他的背後,又怎會有另外的“老板”?

目光移去,不由自主地又落在了秦絕響臉上。

有家傳的大宗彙掌和自己教他的天機步墊底,又有鄭盟主親授的兩相依劍法,甚至還有天下無雙的“王十白青牛湧勁”在身,他沒有道理給燕舒眉拿住。

這孩子的確變了不少,但是可以確定的是,大姐的仇、秦家的恨,他絕不會忘。

剿滅聚豪閣可以滿足他的野心,但是看到有人對付東廠,他也必然在心裏偷樂。想到這裏,常思豪的心裏小跳了一下:“他根本不會在乎呂涼的生死,那麼這樣做唯一的理由,大概就是想驅虎吞狼了。”

——難道呂涼被擒,也是他搗的鬼?

就見燕臨淵沉默了這一會兒,說道:“當時確實有人幫我,不過他與這場生意無關,甚至他的出手,也並非有意針對東廠。”

曹向飛喝道:“不管他有意無意,對國家命官出手就是觸犯律條!東廠執法必嚴,違法必究,不管是天涯海角,總會把他揪出來!你已自身難保,也不用在這替他遮掩了!”

“哈哈哈哈哈。”

一串笑聲從虛空中響起,眾人心頭一驚,抬頭觀看,隻見燕臨淵這條船主桅上部圓細的帆杆橫梁上,有一人正撓著頭發,屈體坐起。

這條主桅底部足有兩人合抱粗細,頂端則高達七八丈,相當於平地上五層的塔樓。由於駛來時是逆風,所以中部的四角帆都已經收起卷在橫梁底下,隻留下上麵與桅頂相連的小三角帆。船停之後無人再調拉帆繩,所以三角帆也就以主桅為軸,帶著橫梁隨風左右旋轉,仰麵朝天能穩躺在上麵已屬稀奇,此刻這人坐起站立,居然動作輕鬆毫無遲滯,仿佛那裏並非危風勁急的高空,而是他家的床邊炕簷。

這人原本頭朝外躺著,所以站起身時,是麵對桅杆。就見他輕輕一個小跳,轉過身來,兩臂張開擺動了幾下,保持住了平衡,也因這跳轉的動作,人們終於看到他的側臉,瞬間就像被什麼擊穿擊透了一般,都呆怔在那裏。

——那是一張無法形容的臉,因為笑容滿溢,竟然令五官顯得不再具體,感覺上既非帥氣,也非英俊,不是瀟灑,更非驚豔,他就像一個似長大又未長大的孩子,笑容裏凝聚著人類所有的天真,令每個看到的人都為之感染。

江風吹來,令他白衣淩亂,由於角度的關係,天際那彎與殘陽遙並的淡月,此刻似掛在他的靴尖。

最為驚愕的人卻是常思豪,這驚愕並非源於認識對方,而是因為,他實在想不到一個人刮淨了胡須、換上套衣服,視覺上竟然會產生這麼大的變化。

那人施施然移步杆頭,向下遙遙打量著郭書榮華,笑道:“奇葩放朵傲雲燒,英雄展媚偉還妖。四年多不見了,督公這肩頭的牡丹、從容的笑眼都沒大變,還是這樣清傲脫塵呢。”

郭書榮華微笑道:“榮華脫俗未免俗中客,怎比你今宵拾月笑今宵?”

聽他接得壓韻,蕭今拾月哈哈一笑,也湊起趣兒來:“說道高來誰又高,人各殊途兩蹊蹺。跳出三界容易,像督公這般不計毀譽,麵對這俗世人間的風風雨雨,載浮載沉,矢誌不渝,那才是真正的難啊。”

郭書榮華道:“一世風華足下土,千年榮辱待君鍬。榮華正是相信身後也會有蕭兄這樣的知己,所以今時今日,才坦蕩得起來呀。”說話間打了個響指,程連安低頭入樓,很快拿出一柄發黃的竹傘。郭書榮華托在手中,將傘尖抬起對準蕭今拾月,右掌在傘柄上一拍,“哧——”地一聲響,那傘淩空射起,直向對麵的桅頂飛去。

蕭今拾月瞧也沒瞧,劈手接過,腕子一動,傘在指尖打了個轉兒,從手感判斷就知道是自己的那柄“窮奇劍”,笑道:“哎呀呀,老夥計又回來了。山高路遠,去找那當鋪回贖不易,督公這份人情,真是不大好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