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章 腹劍(2 / 3)

最後這幾句話聚豪閣人聽著固不順耳,就連東廠這邊的曾仕權也微微翻起了眼睛。心裏清楚:曹老大和呂涼的失手給廠裏帶來了沉重打擊,甚至督公也小受微傷,但東廠總算一直掌握著主動,所以並沒有把以小山上人為首的這些武林人士推往台前,長孫笑遲的出現給局麵帶來了變數,這個時候小山出頭自然該向著朝廷這邊,動手前說兩句場麵話給自己臉上貼金倒無所謂,但要說什麼聚豪閣勾連外族造反的事未能確查,可就有點微妙了--這明顯是帶著隱性的威脅。他和陸荒橋在君山親見過丹增赤烈和燕淩雲,於五方會談的事知悉頗多,如果站出來點破內情,那麼東廠無疑要落個釣魚執法之嫌,聚豪閣本來的確要反,多此一事後,卻會由“造反”變成“被造反”,轉化為遭受同情的一方。傳出去朝野震動,勢必有傷廠裏的體麵。

一想到事態可能會朝這個方向惡化,他心裏不禁微微地發虛:此前安插幹事入少林的事,督公交給了自己。像往常一樣,此事不用細加吩咐,理當在這趟大事完成之後再細遴細選,穩緩妥辦,但自己一來補過心切,想要追求效率,二來身邊有些人,見識了自己在君山敗輸的醜態,使著實實礙眼,因此把他們的頭一剃,急急安排了過去。現在想來,這事辦的確是有些突兀,可能讓小山上人很不舒服,別看這老東西本事不大,派頭可是不小,總擺出個武林泰鬥的造型,把自個兒當盤大菜。自己本已是帶罪之身,如果確是此舉引起了他的反感,在這會兒爆發出來影響了局麵,事後督公查問,那可大事不妙。

隻見小山上人說完這話後,沒瞧督公和姬野平的反應,反倒往船樓上望去,說道:“此時此地,當以侯爺的爵位最高,也最接近皇上。侯爺曆經大同兵戰,為國事又在萬壽山頂不惜與內閣重臣抗議爭鋒,一片愛國之心天人可鑒,由於侯爺在底層多有走動,交際廣泛,也頗了各界實情,對於劍家的政治主張更是了熟於胸,不知對老僧剛才的說法,侯爺是否認同?”

常思豪聞言怔住,感覺局麵忽然變得有些複雜。

首先,小山上人的話等於給自己提了一個醒,因為五方會談子虛烏有這件事,自己也很清楚。如果抓住這一點,或許可以逼迫郭書榮華做出一定的妥協和讓步。但這個前提,似乎還在於該如何利用好自己的身份--小山上人最後特意問自己的意見,又在話裏提到爵位二字,用意不可謂不深。

聚豪閣脫胎於白蓮教,而白蓮教被剿的仇是世宗嘉靖時結下的,如今改地換天,他加意強調這些,用意也很明顯。聚豪閣人口口聲聲為民請命,如果記著這個仇不放,就等於是拿人民當幌子泄私怨。那不是聚豪人的胸襟,所以麵對這話,他們寧肯閉口不言,也不會積極置辯。東廠方麵對以五方會談設計的事也有顧慮,所以小山上人這一番話等於是拿住了兩家,他的目的,多半真是為了促成和談。

但是,和陸荒橋一樣,小山上人做的很多事明顯是配合著東廠,即使不受操控,至少也有著利益的牽纏。從以往經驗來看,他作出的這個突然舉動,也許正是出於東廠的設計,其中更可能包含著某種陷阱。現在自己受傷未愈,小晴也可能在東廠的手裏,出於種種考慮,行動選擇不可不慎。

而且話說回來,如果他是真心地想阻止雙方,那就應該早在雙方動手之前就站出來說話,而不是等到現在。秦家先出了事,然後是百劍盟,現在是聚豪閣,而少林武當兩派沒落多年,也許他們一直以來等的就是這樣一個時機--當江湖三大勢力都遭受到重創的時候,再站出來,以能事者、主事者的姿態,做江湖與官場的平衡者、挽救武林的大功臣,進而重興武當,再塑少林,複執天下之牛耳。

白塔寺內、東廠宴上和桃園密會的情景如在眼前,雖然對出家人有些不敬,但從這大和尚左右逢源的行為來看,自己這麼想實在不能算是多心。

但仔細再想,倘若真是如此,局麵倒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因為不管他出於公義還是私心,總是想把聚豪閣拖出絕地。而最大的問題,反而在姬野平這邊--要他放棄複仇,怎麼可能?

在他遲疑思索的時候,身邊的秦絕響先笑了起來,說道:“上人這是什麼話呢。聚豪閣勾連外族,大搞五方會談,此事天下皆知,而且人證物證俱全,難道在您這兒還有什麼疑問不成?以您的身份,如果懷疑,一定有憑有據,東廠辦案一向用事實說話,您有什麼異議大可當場提交質詢。今天侯爺在,督公也在,那邊艦上還有不少江湖武林道的朋友,雖然趕巧了水連天黑,不是什麼青天白日,但這麼多雙眼睛,這麼多張嘴,怎麼也能論出個長短、辨出個雌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