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章 老與嫩(2 / 2)

常思豪道:“問也沒用,陳誌賓真要有想法,也不會在蕭府附近動手,一定會選在半路上。”

秦絕響越聽越沒底:“這日子可相當不短了,照說到地方,是該派人送個信兒來。我怎麼沒注意呢?”常思豪心道:“你腦子裏就隻有一個馨姐,哪還記得自己的姐了?”卻也不好責怪什麼。莫如之拱手道:“少主,侯爺,你們倒底有何難事?脫不開身的話,何不吩咐下來,讓我們去辦?”

秦、常二人交換著眼色,一時都未回答,穀嚐新就在後麵輕咳了一聲,似乎意思是:你還沒聽出來嗎?他們說話都含而不露,顯然對別人缺乏信任,還上去問什麼?莫如之懂了這意思,頭低了低,無聲後退。秦絕響在二人臉上掃著,說道:“穀叔,莫叔,之前你們在林子裏說的話,我都聽見了。”

他對穀莫二人向來是直呼其名,突然加個叔字,不禁讓這兩人都想起他把陳勝一改稱為“老陳叔”的一幕,那可真不是什麼好兆頭。尤其穀嚐新臉色凝凝地,身子不由自主地退了小半步,右手按住了刀柄。莫如之臉色微變:“老穀!”

不料身後撲嗵一響,看時,是秦絕響撩著衣襟,跪在了草地上。

莫如之忙過來攙:“少主爺!您這是幹什麼?”

秦絕響張手攔住,平靜地道:“讓我說完。”把目光轉向穀嚐新:“馬明紹死得不明不白,我一直沒給家裏一個清楚的交待,我一直以為他是東廠的臥底,但直到昨天,我才知道,自己是上了陳誌賓的當。我這人,一向是好壞不分,剛才我聽到你們說話,終於明白了究竟誰是親人。穀叔,莫叔,我行事乖戾任性,有很多地方對大家不起,你們沒有怪我,還是一直不遺餘力地幫我,對我來說,你們不是親人,勝似親人,兩位,請受絕響一拜。”說著將頭紮低。

莫如之瞧瞧穀嚐新,穀嚐新瞧瞧莫如之,都感意外,急忙忙也跪倒在地上,拱手過頭道:“這是我們的本分”、“少主爺這如何使得。”秦絕響忙把二人攙起:“兩位叔叔不可!以後咱們叔侄相稱,可不敢再受這禮了!”常思豪也替他高興,攏著他的小肩膀道:“絕響,你終於長大了!”四人相對而笑,秦絕響的笑容裏有些慚愧和不好意思,其它三人卻都滿是欣慰。常思豪道:“絕響,我看這邊現在倒沒什麼事情,不如咱們這就到四川去一趟,看看情況,心裏也落個底。倘若沒事更好,在外待這麼久,也該接她回家了。”

秦絕響點頭:“那咱們回城備套車馬,您這傷還沒好利索——”常思豪笑了:“哪就那麼嬌氣?這出來的也不近了,往前再走走就有鎮店,買匹馬就行了,還用得著套車。”秦絕響道:“也是。那這麼著,穀叔,莫叔,勞你們兩位護著我大哥先行,我畢竟在南鎮撫司還掛個銜,回去知會官家一聲再來追你們。”

穀莫二人都道:“少主放心吧!”

目送著他們幾人遠去,程連安笑著貼了過來:“哥哥果然好手段。”秦絕響回頭看看幹事們都有些距離,喃喃嗬出一口氣道:“若非如此,又豈能買得他們心轉。”彎腰拍了拍膝頭的幹草葉,說道:“咱們走吧。方枕諾這廝把你支出來,指不定在城裏安排什麼呢。”

程連安笑道:“我是自己請的令。就是想看看我不在的時候,他們能幹什麼。嘿嘿,憑他怎麼安排,這廠裏還不是我的天下!”

秦絕響道:“不能大意。還有,咱們得趕緊布置人追殺小晴,還有暖兒,這娘皮不死,我恨難平!”程連安笑了:“兄弟還能不知你的心麼?早想在前頭了,我已告訴下麵的通知各處,遇到她倆格殺勿論。”秦絕響略感意外,眼中又流出一絲欣然,眉頭忽然一皺:“你這幾個人,能不能借我使使?”程連安笑道:“這說的是哪裏話?我的人還不就是你的人麼?”秦絕響將那幾名幹事喚近,囑道:“馨姐之前順西邊下去了,你們幾個撒開網去,遠遠的給我跟著她。不要驚動,把她每天的行動消息,都給我報回來,近了用人跑,遠了信鴿傳。”幹事們垂首相應,鬥篷一甩,烏鴉般西掠而去。

程連安瞧著他安排、囑托時,半聲兒不言語,隻抿著嘴兒笑,這會兒人都散淨了,他把眼睛水水地這麼一瞥,挨著肩搖搖地湊過臉來道:“怎麼了我的哥哥?一個姑子,至於你這麼上心麼?”

秦絕響小身子站得溜直,柳葉眼裏陡然放出兩道光來,在他臉上刮了一刮,冷冷道:“安子,這也就是你,咱們也就這一回,以後我不想再聽任何人開她的玩笑!”說著邁步朝城的方向走去。

程連安的下頜尖被他肩頭掃了一下,帶得身子微微一轉,臉露薄嗔。但秦絕響並未回頭理會,大步行去。

他抬起小指蹭蹭下頜兒,欣賞著秦絕響快步向前的背影,含著笑兒眨抿一下眼睛,輕輕地搖著他那根細頸子,好比搖著一根簽筒,從這簽筒最細的部分嫩嫩地搖出一句話來:“嘁,男人的霸氣!”胯骨一擰,背起小手兒,顛顛兒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