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蘆經餌茶洗過之後變得幹燥而結實,內部又有天然的紋理,裝上蟈蟈兒後,聲音有很好的反射,也利於蟈蟈兒爬行。蟈蟈兒本是百日蟲,壽命隻有三個月左右,有錢的富貴人家想在嚴寒的冬日也能聽到蟈蟈兒脆美的叫聲,便有人專門在冬季裏繁殖蟈蟈兒賣,在從臘月到年後天寒地凍的日子裏,就有人能欣賞到那錯季的優美。
“叫哈兒”則是經培育後的上等的蟈蟈兒,不僅叫聲悠揚響亮,還可以模仿蛤蟆發出低沉、圓潤而有節奏的叫聲,在滴水成冰的季節裏,讓人閉上眼便如到了草繁水深的夏季。
受訓斥的衙役見把總的人來叫,便逃命一般撅著屁股退了出去。知縣老爺閉著眼睛撚著胡須聽完緣由,心中忽然來了興致:早就聽說,那女人天生不是什麼好鳥兒,可天下真有這麼靈驗的先生?便半臉神秘半臉凝重地站起身來,順手拿起一塊擦嘴的手絹,包了那葫蘆坐到了大堂上。
堂下的趙文仍舊在地上蜷曲一團,從把總家到縣衙,不住地從嘴裏湧出大口大口腥氣的黃湯來。堂上的知縣老爺看著還微微地喘息著的趙文,便猛地一拍驚堂木,左右衙役便如雷般地呼聲震天。趙文經過這一震,渾身一激靈,吐出最後一口黃湯之後竟醒了過來,摸癟下去的肚子,忽然感到了說不清的許多舒服——隻是渾身無力,支不起個頭來。
知縣喝道:“異端邪術,妖言惑眾!揣骨算卦,汙蔑良家婦女!該——當——何罪!”威武的吼聲像老虎下山。
趙文本想抬起頭來,隻覺水桶般粗細的腦袋嗡嗡直響,渾身像坐在船上似地忽悠忽悠地搖蕩。知縣繼續說:“念你初犯,先把我手中的東西看看——裏邊裝著何許物件?若真的說準便可另論,若胡猜亂撞,則勿用辯駁,老爺的板子可多少天沒聞到腥了,倒看看你多硬的屁股!”
兩邊的衙役再次地山呼雷動。趙文經這一說,勉強地抬起頭,大聲喊道:“老爺饒俺,才剛剛兒叫人打得不輕,又離得太遠——倆眼冒金星,如何看得清?”說完便又栽下頭不吭聲了。
立在知縣一旁的主薄急著找知縣有事,也不願看那一地腥臭的黃湯,便從知縣手中接過葫蘆拿到趙文跟前:“看清沒有?諒你也是個騙吃騙喝的懶雜種,趁早兒去南監等死吧!”
主薄所以這樣說,是因為那葫蘆原是朝廷裏傳出來的東西,民間根本見都見不到,最低檔的東西恐怕也在十畝良田以上的價格。趙文聽到主薄這麼一說,拚盡全力大喊大叫起來:“老爺!你真要把俺‘大肚蚰子’弄死到這玩意兒裏?青天大老爺!你真要俺‘大肚蚰子’死在這裏邊兒?”一霎時大家都驚得目瞪口呆。趙文喊了兩聲後,竟又體力不支躺倒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