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衛峰簡單打掃了一下房間,屋子裏灰塵很厚,許久沒有住過人了。聽賀師傅講,這間房是公司前年買下來的,本來是給他們老倆口住的,因為倉庫的業務多,來回走不方便,後來他們就把倉庫辦公室裝修了一下住進去,這裏就一直空下了,剛好林衛峰來住。
打開電視機,放的盡是香港節目,這裏比起內地來,的確有很大的不同。打從1988年林衛峰第一次到廣東,就強烈地感受到了這裏巨大的吸引力,一晃五年過去,他才真正投身到這塊土地,然而,這是來自一種什麼樣的動力,又付出了怎樣的代價呀。
小單的愛人曲虹周對林衛峰講她如何向紡織公司的總經理汪懷慶介紹林衛峰的。曲虹對汪總詳盡地談了林衛峰的情況,並誇口說是紡織公司“最優秀的青年”也比不了的。汪總卻很懷疑,問林衛峰為什麼要到公司來?論官階,省裏的副處級相當於市裏的正處級,也就是說,林衛峰的官階與汪總同級,工作也不好安排: 直接安排領導職務很難,當普通工作人員又不是那麼回事。曲虹說林衛峰就是想一頭紮到實際工作中, 從頭學起,實實在在做幾件事,最好去深圳。汪總最後答應與林衛峰見麵談一談。
汪總50 多歲,矮胖,頭發灰白,麵貌和善,十分客氣。林衛峰與他談了自己的想法:不求作官,作官就不來這裏了。就是想從頭學起,到深圳去幹。汪總當麵給市經貿委有關領導掛了電話,詢問這種情況有無可能接收,進外貿很難哪! 答複是可以考慮,百分之五十可能性。
兩天後汪總打電話找林衛峰,說市經貿委人事處想與他談談。林衛峰去了,見到朱處長。朱說,過去省裏幹部直接下到公司的也有, 但很少。現在各公司領導幹部位置都很滿,即使有空缺也都是有後備幹部,近期準備提拔的.如果一定要來,隻能是先經過考試, 通過後分配到公司,由公司安排,級別恐怕是保證不了。林衛峰又表明了自己的態度,朱處長說,我們相信你的態度,但為了今後不造成麻煩,還是立個字據為好,於是林衛峰當場寫了一張“保證書”:
保證書
我自願到濱江市市經貿委下屬紡織品進出口公司工作,我本人過去的工作經曆和級別保留在檔案裏。我保證聽從市經貿委和紡織品進出口公司的工作安排,不提級別安排方麵的意見和要求,
特立此據。
保證人 林衛峰
1992.5.10
朱處長笑著說,如果你確實下了決心的話,可以回去準備考試。近期我們準備接收一批大學生進來,你和他們一起參加考試,考兩門,一門政治理論和外貿業務知識,一門是外語，回去抓緊準備吧。
林衛峰懷著一種複雜的心情開始備考,這時他與妻子的關係已相當緊張: 他們結婚已九年,女兒楠楠也已八歲,上小學二年級了。他與妻子的矛盾始自六年前的一個夏天,從那以後就一步一步走著下坡路,現在已經到了兩個人見麵不說話,說話就吵架的程度。妻子回來看見他正在看書記筆記,也沒做飯,不甜不淡地問了一句:
“怎麼這麼用功啊？”
“複習準備考試。”
“你不是想去海南嗎?考省外貿還使那麼大勁幹什麼?”妻子話中不無諷刺。
“不是省外貿,是市外貿,去深圳。”
“深圳? ......”
“你以為我嚇唬你呀,海南去不成可以去深圳嘛,天地這麼大,我就不相信沒我吃飯的地方!”林衛峰的話中也帶有一種報複性的得意。
“準是小單和曲虹他們的主意。表麵上說是朋友,恨不能讓我們家拆散他們才高興,我找他們去!”妻子說完就拿起了電話。
“你敢！我等待工作已經一年多,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好容易選中一個地方,你要敢搗亂,我立刻就和你離婚!”林衛峰重重地摔出了這句話,就再不吱聲,看起書來。
過去的一幕一幕使他心緒難平,很久才昏昏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