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 馬主任全家回濱江市探親去了,把辦事處一攤子都交給了林衛峰, 這時剛好是林衛峰來到深圳整一個月。
深圳盛夏的早晨,天氣格外晴朗。國貿大廈和發展大廈高高地聳立在南國七月的陽光下,熠熠生輝。往南不遠,就是新落成的十分豪華的深圳火車站和羅湖海關,再往前,就是香港了。
林衛峰住進了海豐苑。他帶了簡單的常用衣物和用具,把住房打掃了一下,把桌子整理了一下,將馬主任留下的提貨單、電報和所有資料都分類擺好。他要麵對迎麵撲來的工作了。
濱江市的電話和傳真不斷地過來,與林衛峰聯係的人和事都是他完全生疏的,他不得不一點一點去熟悉。
“喂,我是紗布一科,準備出給香港宇惠公司一批純棉1127坯布, 共300件10萬碼, 聯係人是……”
“我是化纖科, 我們有40噸T/C 45支紗現在庫裏, 最近有客戶去看貨, 請給拿樣板。”
“我是亞麻科,我科已發往深圳5車4946#麻棉布,車號分別是……請幫助查一下貨到了沒有。”
林衛峰要麵對每一個電話, 處理每件事。
突然接到吳敏的電話,說她已經到了深圳。吳敏是林衛峰的嫂子,在昆明中國銀行工作，林衛峰和她已經幾年沒有見過麵了。吳敏在電話裏說,她這次是到深圳來工作的,她從林衛峰妻子那裏得知林衛峰的近況和電話,想和林衛峰見見麵。林衛峰問她現在什麼地方,吳敏說她在上海賓館附近。林衛峰想了想,就約她在杏花村酒店見麵，因為那裏離吳敏近一些。
林衛峰騎著自行車趕到杏花村酒店,吳敏已經等在門口。她穿一身連衣裙,化了淡妝,頭發是新燙過的,顯得很精神。林衛峰的哥哥從部隊轉業後就回了雲南老家，林衛峰的叔叔在雲南是個離休的軍級幹部，哥哥被分到省委宣傳部，可他在幾年前就離開了機關到海南去經商了。過去哥哥在部隊時周幾次到濱江市去, 吳敏和他一起去過兩次。林衛峰大學畢業後與妻子旅行結婚到過雲南, 剛巧叔叔嬸嬸和哥哥都外出不在, 是吳敏招待他們住了10來天。五年前,林衛峰陪省裏領導去雲南考察,那時哥哥已去了海南, 吳敏把他接到家,請他吃飯,還談了許多家裏的事,談到很晚。所以雖然H省和雲南相距萬裏,林衛峰和這個嫂子卻並不生疏。哥哥大林衛峰四歲,吳敏和林衛峰年紀相仿。
杏花村酒店裏吃飯的人很多,生意很好。林衛峰和吳敏找了個地方坐下,林衛峰點了幾個菜,又要了兩瓶啤酒。林衛峰問吳敏到底是什麼情況。吳敏說,她這兩年到了幾次深圳,印象很好，這裏有幾家公司願意要她。現在林衛峰的哥哥在海南經商,她自己在昆明,事也不多,想趁年齡還不大,還沒有孩子,多出來闖闖。昆明那裏太閉塞,將來他們想走出來。
“那你現在到了什麼公司?”林衛峰問。
“叫桑達電子公司,我在人事部。這個公司很不錯的,對我很重視。公司的老總去過雲南,這個公司是中國銀行的關係單位，我那時在中行,負責搞接待，他玩得非常高興, 一再邀請我們到深圳來玩。去年我們到深圳來,他安排我們住最高級的酒店,吃的玩的都是第一流的，他還對我說了幾回,要我到深圳來幹,說一定能有發展。”
吳敏少年時愛好文藝, 性情活潑大方,很愛說話。林衛峰舉舉杯,兩人喝了一口啤酒,林衛峰又示意吳敏吃菜。吳敏把竹節蝦的皮剝下來,還像一隻一隻完整的蝦。
林衛峰說:“你把蝦剝得這麼好哇?”
吳敏笑道:“我在酒店吃飯時,常常把蝦吃完了,把這蝦皮好好地擺滿一盤,服務員都不敢往下撤盤子,以為我還沒吃呢!”
看著桌上的飯菜和屋子裏滿滿的食客,林衛峰不禁想到五年前和黃宇全等三個大學同學一起從廣州來深圳。那天已經很晚,三人一下火車就到了這裏,因黃宇全要找的一個工廠辦事處就在附近。他們又渴又餓,見這個杏花村酒店燈火通明的,就走進來。落座之後,幾位服務小姐忙前忙後,又是倒茶,又是遞毛巾。林衛峰早就聽說深圳消費很高,他打開菜單一看,頓時倒吸一口涼氣，他低聲對那兩個正喝茶擦臉的哥們說:“走,快走。”
那兩個一時還沒反映過來,“什麼,走?”
“對,快點, 出去再說!”
林衛峰拉著他倆一路跑出來,兩個人不解地問:“你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