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新股風潮
早上起來,林衛峰下樓到門口拿自行車, 卻發現已不翼而飛。昨天他是用很粗的鎖鏈把自行車鎖在一個鐵柱上的,這也沒擋住有人把它偷走! 他找了一大圈也沒找到,隻好步行去倉庫。
倉庫正忙得不可開交。今天要接三個車皮的貨,要出兩個40尺貨櫃和兩個火車皮的貨, 賀師傅正忙著找工人和電梯員。香港的兩個貨櫃車已經來了,司機坐在辦公室裏, 用生硬的普通話發著牢騷,“我們的車早就來的啦 ,你們的報關員還沒有到, 貨也沒有裝,上午過不去關,要等一天的啦!”林衛峰抓起電話打到海豐苑黃山閣,劉太和劉偉住在那裏, 劉太說劉偉已經去了海關,她在家作帳。林衛峰說，你先過來幫幫忙吧,今天出貨很多, 忙不過來。劉太好象不太情願, 但還是答應了。
天上一絲雲彩也沒有, 太陽火辣辣地直射下來，倉庫裏更悶得人透不過氣,所有的人渾身上下都被汗水濕透了。裝卸工在緊張地裝車,司機在車前車後嘟嘟囔囔地發著牢騷,林衛峰爬上貨堆,和賀師傅一起點貨, 賀師傅的老伴也在門裏門外地跟著忙活,劉太滿臉不高興地站在倉庫門口看庫,劉偉滿頭大汗地跑來拿走了司機本又去了海關報關。
林衛峰下了貨堆, 走到快裝滿的貨櫃車旁邊。那個小個子的香港司機大約覺得今天誤不了事, 對剛才在辦公室裏自己的態度有點不好意思, 湊到林衛峰邊上討好地遞上一支煙。
林衛峰皺皺眉,擺擺手:“這裏不讓吸煙!”
香港司機收起煙,滿麵堆笑地用廣東話問:“一百一十件貨吧?”
林衛峰白了他一眼:“二百二十件!”
香港司機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噢,一百一。”
“二百二!”
“噢, 一百一。”
林衛峰有點火了,“是二百二十件, 不是一百一十件, 你聽清楚了!”
那個司機還是滿麵堆笑地重複:“一百一, 一百一”, 弄得林衛峰哭笑不得。
一個裝卸工從旁邊走過,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哎呀,老板,他說那個‘一百一’` 就是你說的二百二,廣東話把二叫一 !”
那個香港司機也不住地點頭, 林衛峰這才明白過來,不禁啞然失笑。
兩個貨櫃車總算裝完了,可從深圳北站提貨的車隻來了兩個小貨車, 照這個樣子, 三個火車皮的貨要拉到什麼時候哇。賀師傅打了幾遍傳呼, 車隊的人滿頭大汗地來了。 他叫李洪民, 是個小個子的廣東人,滿會說話辦事的, 進門就賠不是:“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今天有幾家貨主提貨,車都出去了,我這就去催,要他們完事後都過來! ”他對林衛峰又是點頭又是拿煙。聽劉太說幾年前李洪民還隻是與別人合作一台車, 現在已是擁有十幾台車的車隊老板了。
賀師傅接過李洪民遞的一支煙, 點著吸著說:“張老板,馬主任回家休假剛走, 小林在這裏負責,你得多幫點忙才行啊!”
“那是當然, 那是當然,我這就去催,你們放心吧!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啊!”說完李洪民一路走了。
賀師傅對林衛峰說:“咱們倉庫有時幫人代存一些貨物, 一直也不收倉租。有時倉庫有些空地方,也不充分利用起來, 其實倉庫利用好了,能增加許多收入呢!今天就有一家貨主來提貨的, 他過去是咱們公司調走的, 但現在還經常有些貨放進咱們庫, 一放就是挺長時間,不知他和馬主任怎麼講的,從來也沒收過他的倉租。”
林衛峰說:“這個規矩今後一定要立下,我們倉庫決不能讓人白用,多少也要收一點。還有電梯費、裝卸費, 都要收。這個貨主叫什麼名字?”
賀師傅說姓陳。
林衛峰說:“你告訴他,不交租金不能提貨, 你把倉租給他算一下。”
正說著,電話鈴響了,賀師傅接起來:“喂,啊,你是陳先生嗎? 要提貨呀,可以, 但是你要把倉租結一下,什麼? 噢,馬主任回濱江市探親去了, 我們這裏現在是小林負責,啊? 啊, 這個我可做不了主。”說著賀師傅對林衛峰說:“他要和你講話。”
林衛峰拿起電話,裏麵的人口氣很硬:“你是新來的吧!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你打聽打聽,我在紡織公司的倉庫存貨, 什麼時侯交過倉租? 你問問馬玉為，你問問汪懷慶，你問問……”他一氣點了十幾個紡織公司頭頭腦腦的名字,有些林衛峰認識, 有些不認識。
林衛峰打斷了他的話:“陳先生,我是新來的,你說的好些人我不認識, 我隻知道倉庫存貨要交倉租,還有電梯費、裝卸費, 準備好錢再來, 或者拿貨頂租。 馬主任回家休假了,這裏現在我負責 !”說完就掛斷了電話,對賀師傅說:“這件事就這麼辦,他要有意見你就往我身上推,讓他找我。不交倉租決不能提貨, 以後不管是誰也不能例外!”
貨櫃車已裝完,裝火車皮的汽車正一車一車地拉走,進貨的車也在一車一車地拉來。林衛峰走到筍崗海關去看看。深圳海關的總關是九龍海關,下設文錦渡、黃崗,筍崗三個一線海關。前兩個是口岸,筍崗這裏是個倉庫區,這裏的車經海關檢驗封關後可經文錦渡或黃崗出關。林衛峰到海關時,剛好一群海關官員出來查驗車,一個個背著手,大搖大擺,煞是神氣。貨櫃車旁邊的司機, 報關員和貨主一個個跑前跑後,點頭哈腰,麵露諂媚之色,生怕海關找什麼麻煩。海關的工作人員隨便說句話就可以扣下這台車折騰你幾天,誰敢說自己這車貨處處都能符合海關的所有規定呢?
天熱得要命,從林衛峰他們倉庫裝完貨的兩個貨櫃車正在等候封關, 劉偉正等在這裏。林衛峰問怎麼還沒有查車,劉偉指指前麵說,這不剛來嗎?說話間海關的人已來到跟前, 讓司機打開貨櫃後門,查看一陣,對對報關單,點點頭放行了。兩個司機就像被大赦一般,忙不迭地關車門,取司機本。車一輛一輛地開出車場, 林衛峰這才鬆下一口氣來,返身回到倉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