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同意離婚(1 / 3)

“我們離婚吧!”

錢留生剛剛吃到一半,郎芬芸站在廚房門框邊上看著他的碗說:“你的第三份報告呢,給我,我簽字,同意離婚。我想通了,婚姻同我們驗餅漏廢率一樣的,白頭偕老的,哪有百分之百?這日子,我們過得也沒的意思了,我們家是廢品夫妻。結了婚沒了感情廝守一輩子為啥?我想通了,她要我讓給她。有情人總成眷屬。離了,你們下舞廳上黃山,遊武當逛西單,隨了你們的願。省得偷偷摸,我在裏麵礙手礙眼的。”郎芬芸瞧著錢留生仍不吭聲,自言自語說:“好歹夫妻一場,好說好散。我是不合你的意。我明天還要到麻醫生那裏看兩對半的結果,恐怕身體也不好。你這樣過也挺累的。我也不能料理伺候你的大駕。你去找她吧。”郎芬芸說著這些言不由衷的話,就盼著錢留生說一句:“不,我們過一輩子。”她立馬就諒解他。

“不!”

郎芬芸聽到“不”字心中一喜。

“芬芸,”剛說完“不”的錢留生將碗一丟,雙腿一跪朝著郎芬芸說:“我,我。芬芸,那錢是交的罰款,在賓館,治安看到了罰了五千。”話一出口,錢留生看到郎芬芸臉色刷的白了,掩著臉跑到了陽台房間。錢留生頓時有點後悔。但是他心裏又奇怪:她不是已經都知道了麼,怎麼還這個樣子?

郎芬芸一聽是在賓館瞎搞罰了款,腦袋刹時裂開般的疼。軟癱在床上,隻覺得右肋骨下一陣刺疼,渾身乏力不說,腦門穴兩邊“哐當哐當”猶如小錘子在敲。臉麵沒了!天哪,這個該死的,自己原以為是倒貼,小妹不是說,男人有錢就變壞,肯定是貼人的麼?所以才叫她回家盤查盤查。想不到是被罰的。郎芬芸終於嚐到了死不離婚的苦頭。後悔第二份報告沒及時簽字。她心裏責怪小妹,寫什麼“我心依舊,”他都成了爛菜心了,成了“無心菜”,我還為他守著。簡直沒道理。郎芬芸掏出口袋裏那張紙一撕幾開,丟在陽台上。那是郎芬春胡謅的勸和戲噱詩:

夫妻夫妻兩位一體, 白日拌嘴晚上撈底。

我罵你掐紫斑一塊, 來生去逑各奔東西。

當時郎芬芸就笑罵小妹瞎扯蛋,偏郎芬春還說“逑”就是“仇”,就是配偶,就有仇。不知道哪家的怪理論?現在看來,等不到來生了,還是早點去毬吧。“嘩,嘩”,窗戶外一陣風刮來,聽得那一樓低下的冷輝喊道:“刮風了,下雨了。天邊的娘娘出嫁嘍。”逗的他老婆張小琴“咯咯咯”直笑。

郎芬芸硬撐著爬起來,走到窗台邊打開窗戶。天的空烏雲漆黑一片,不見一點點星光。風依舊不緊不慢的像是從民綠路中心道上吹過來的,那風好怪,帶旋轉的,刮得樓下枇杷樹葉擊打在玻璃窗戶上“乒乒乓乓”的響,那玻璃挺著,任憑風刮雨打毫無知覺。郎芬芸經那涼風一吹,頭腦清醒了許多,混沌不堪的思維像是有了點路子。她站在窗前也不關窗戶,那夜風刮進了房間,空氣裏一陣草青味。隨著幾聲“嘰哩嘰哩”的叫聲傳來,遠處豆腐坊的燈光倏忽熄滅了,想必是尤鬆也打烊睡覺了。郎芬芸好生羨慕,還是個體老板好,上下班自由,高興多幹就多幹,晚點早點全在於自己。更主要的是沒什麼人管,不怕人議論。要是他錢留生的罰款傳到廠裏,我,我這老婆的臉麵往哪兒擱?郎芬芸眼前晃動著一群小姐妹,在她身後指指戳戳:“真沒用,老公都管不住。”他罰款我倒背黑鍋,真成了二百五了。這種事能圓麼?

這時小昌晚自習來家,郎芬芸趕緊削起蘋果,打上洗腳水。

“媽,從明天開始,你不要等我了。你早點休息。忙壞了你,媽休息不好不行,要驗餅子的。我回來,自己洗洗吃就得了。”

“乖兒子,媽等你到了家,心裏才定心的。”郎芬芸摸著兒子的額頭:“外邊風大吧,趕明媽給你織個毛線帽子,好防風保暖。”小昌嘻嘻笑著說:“媽,老土哦,哪個學生戴那個?上次媽織的一副手套五指在外的,束文秀見了還說土的掉渣呢。不過,她借了去套到今天也沒有還給我,說是寫字不冷了。”

“管別人議論做啥?乖兒子,我們圖實惠耐用,小寶啊,你要記住,什麼都要實,好看來虛的管啥用?”替他攤好被子關照道:“我的小寶,你好好先睡,媽到大姨家還有點事。小寶,你要聽話,媽就隻有你了。”說著,兩顆淚珠滴到了小昌的手背上。小昌點點頭說:“那媽你可要早點回來。”說完鑽到被窩裏睡了。“屬狗的,忠誠。千萬別象他爸,貓似的,專去吃人家的色。”郎芬芸眼見小昌“呼呼”地酣睡過去,門一開,去找大姐郎芬琳。

慎潔自從學習回來,話頭特少。有意無意躲著錢留生。手機也關著。這一晚,她靜靜坐在陽台窗前的寫字台旁,望著民綠路。路燈在風的吹拂下,那光搖曳不定,照在水泥路上,長長荊條投下的陰影在路上晃蕩不已,就像春天飄拂的楊柳。影子忽長忽短,荊條動影子也跟著動。慎潔一會兒坐,一會兒又站起,站起又坐下,站站坐坐,看著那荊條影子。一會又聽到“嘀嘀嘀”響:

潔,十年修的同船渡,百年修的共枕眠。你睡了麼?

鬼才相信呢。他不是真正的男子漢,他隻有那個。愛情是一種依戀、一種責任,天塌下來能撐過去。你錢留生做的到麼?慎潔像是恍惚一夢:被他愚弄了三年,說是就愛她一個人,說是叫她多讀文學作品,專門找《金瓶梅》、《廢都》、《烏鴉》、《上海寶貝》給她看,尤其是看裏麵露骨的描寫。更可氣的是還叫她學那些變化多姿的動作,雖然不雅卻銷魂,那心都讓他跳出了喉嚨口。更奇妙的是那性心理的精神狀態,連那語言也叫她學。作家描寫那是作品需要,你錢留生看小說就是看這些?你對情欲對那性那麼感興趣?把我慎潔當作泄欲對象了。原先她覺得他的一笑一音一皺是那麼的雅致有趣,原來就是為了自己一時的愉悅一時的啊。她突然覺得錢留生有點自私,手機值也不充,不僅自私簡直是醜陋了。“還說我到賓館找他的,”慎潔一想到這句話,就像吃麵條有隻蒼蠅脅裹著進了嘴,讓舌頭感覺到了,渾身不舒服。癔怪!她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即刻刪掉了。

斷!她有時也覺得自己用手機充值來考驗他有點不人道。畢竟好了一場。她暗暗責怪自己,看情郎愛不愛自己,有幾分愛,憑著第六感覺就行,哪用得了這麼費勁?簡直可笑之極。她緊緊抓住手機,希望它不要再響。翻開自己那本帶花蝴蝶的日記本,看了起來,那是一首揶揄自嘲詩《別》:

夜風涼涼別伊去, 情留崗山夢依依。

三年有緣歡樂多, 一語驚醒俏女癡。

源頭自有水渠道, 此身惜為無花枝。

仰麵笑談梁祝情, 敢問何人娶作妻?

當時心情不暢,寫完覺得最後一句太掉價了。好像這輩子當不了妻子似的,還何人“敢”呢?非性情人中不嫁,寧可獨守閨房,再也不輕易別戀了。慎潔看著看著,想到那對父子。要不是情呀性呀的哪會離婚?慎潔開始恨起自己的身體來。那情欲果真這麼厲害麼?超過感情勝過日子情麼?她望著台板,台板下壓著七枚硬幣,硬幣中間是他兒子小態五歲時的照片。用七個硬幣做照片的圍框,是她的祝願:被錢裹著,願兒子不愁錢用。慎潔注視著兒子的相片,忽然笑了一下。因為由這七個硬幣她想到了滬東學習時邱紫說的一句話“非得有個男人陪睡鴨鴨一叫,就香”,她有點騷動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