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一不小心燙了腳(1 / 3)

錢留生和官林到的硬幣分廠徑直來到印花車間。檢驗班偃旗息鼓歇在一邊。汪狄也在,動力分廠的巴林玲也來了,慎潔在指指點點說著什麼。近前一看,原來是元幣邊緣的“RMB”模糊不清,開始一兩個,現在一槽子淌下來有十幾個,多的超過二十幾個,隻得趕緊停下來找原因。慎潔說的意思好像這檢測儀器係統不像有問題。

錢留生一看到慎潔,心裏頭頓時有一種久違了的那種酸酸的感覺,他有點激動。掐指算算快八個月了,聽到她那川滬的聲音,嗓音依舊那麼甜,膚色一如往昔,依舊那麼白。唯一變化就是眼睛四周,好像有點黑暈,要細瞧才能見出。他靜靜的立著,望著,注視著,塵封的記憶像是閘門突開,浮現出兩人往昔相處的纏綿鏡頭。他悄悄走到一邊,打開手機就想發信息。四周人多,好在信息早已存儲在裏麵,翻到第三條信息一點發送,就看見請輸入號碼的選擇。奇怪的是那號碼,明明已經刪去了半月之久,然而卻像在腦中生了根一躍而出。慎潔還在講話,聽到手機響,趁著汪狄同官林商量的時間,撳開一看又是空白,不覺納悶。眼睛餘光略略一瞟,錢留生站在人堆後麵,心想又是他在作怪?但是這號碼又是新的,又怕冤枉了人誤會了人,一時倒沒了注意。

一會,郎芬春趕到了,檢查了一下檢測係統的計算機部分對汪狄說:“這儀器沒問題,係統好好的,查查模子吧。”一句話提醒了一旁的伍元。伍元說:“汪廠官處錢處巴書記,我知道了,忘記對慎潔茅機長說了,模子的衝壓期到了。趕緊換模子試。”待到茅機長模子換好,三個字母清晰凸出,大家才舒了口氣,於是各自散去。

錢留生回到辦公室,巴塵華早已走了。田雲也不在。想到慎潔,心裏還是割舍不下,那顆心還牽掛著。於是又廢去自己的誓言,心裏念道再發最後一條,沒回音就堅決散夥:

潔,聽到你的聲音,暖了我的心。你還是這麼瀟灑幹練。告訴你吧,聽說你要被選入區人大代表候選人了,我提前祝賀。

須臾間有了回音:你能不能給我一千打牌?錢留生先前看到一溜串號碼,心裏著實高興,打開見是這個意思,不免費了神思。難道她也學會了麻將,給誰拉下水的?巴林玲還是伍元?陪同領導打牌你還想提幹?一連串的問號冒了出來。於是回道:“能。但是告訴我阿是賭博?為什麼,什麼時間?”發了出去,再無回音。

三天過後,全廠人大代表候選人出籠:慎潔,陳貞勤,郎芬琳。雖說記者報道,區選舉委改了口,不分男女,但是廠裏在背地裏做了工作,明裏說是人人都有選舉權和被選舉權,實際上不是那回事。有點象“禪讓”,風格高尚的讓出了自己的權利。再說這代表也是舉舉手而已,你有多少意見觀點主張建議帶上去?就是帶上去能采納多少?代表就是學習報告消化報告宣傳報告。因此,職工也就抱著無所謂的態度。真正的當家作主,需要一個過程,那就是人人思想觀念有了法製法治的自覺養成,才會有民主的實際東東。錢留生的關係編在機關工會,等到工會選票出來,錢留生隻領到了一張;因為郎芬芸獨立出去了,原本可以領兩張的。正式投票定在下午三點,主會場設在三樓大會議室。因為有人要攝像拍照,宣傳民主選舉投票的過程,所以通知機關在班人員一律到場,說不定還有個鏡頭露露臉,上個電視,全市人看到了,一夜成名也說不定。

田雲看著三個候選人名單同明敏聊著說:“這人大代表得有參政議政的本事,慎潔有這個才能隻怕票數難以過半,而這郎芬琳人最是厚道,群眾就喜歡和她說說體己話,可是小草難以成大梁,我看大家會看一麵會投陳貞勤票。”明敏沉思道:“按理應該是慎潔,可是這選民一點沒有功利主義也不太可能。就像選先進,那些條件都是‘莫須有’,硬杠子沒的,就看關係親不親。”兩人說話議論不一,田雲說的看一麵,明敏說的關係,本質一樣,含蓄極了。

車間裏也是好不熱鬧。坯餅檢驗班樂昌英“嘻嘻哈哈”說:“嗨,大家投票,發揚民主噢。大家看著誰會當選?咱們賭一把。”米琳不吱聲,邱紫朗朗笑道:“三者,三者……”柳笤笑她說:“平時說話不打草稿,今兒個怎麼啦?吞吞吐吐的,邱老板也學會懸念引誘人啦?”汪雲說:“我曉得,邱老板說的三者是什麼意思。”邱紫看了一眼郎芬芸忙問:“啥意思?三者……”這“三者”可以理解為三者必取其一,內部人則知道缺省了一個“第”字。這第三者不能當候選人,然而人大選舉法上又沒有這個規定。如今名人大款有過幾個男人幾個女人的照樣進政協進人大多得是,可見人們觀念已經在變了。

再說慎潔抄起樣品檢驗,手機上又顯示了錢留生的空白信息,最近特怪,一條信息來了跟著就是一個空白,好像孿生兄弟影蔭相隨。她的心裏霎時感到錢留生真的有點重情,這是褒義詞;貶義詞就是難纏,甩都甩不掉,狗皮膏藥貼上了撕不下來,沒的骨氣。想到自己剛剛同汪狄伍元談過,自己想調到父母身邊去,誰知眼見的這錢留生又來祝賀她當選區人大代表,諷刺挖苦了人還讓人感到甜絲絲的,這就是藝術。這個乖留生,這個詞一出現,慎潔情愫一緊,不免有點恨恨的。連幾個月受他的信息幹擾,有的時候想看,有的時候又生出一股莫名的惱火。真的是“難言心頭情化仇,此處無人解風流。”哼,誰稀罕這代表?請我我也不去,八抬轎子抬我也懶得伸腿;把人看扁了。她看看餅子,刪去了所有信息,在一張椅子上坐下微閉起眼睛養起了神。

錢留生發完信息,從一號回來聽見田雲說三個候選人的話,臉上一喜道:“田處小敏,我看這慎潔可以,年富力強,說話條理清晰,是塊當代表的料子。”田雲一笑說:“我在機械廠當書記的時候,讀過管理人際關係學,有段言論說官民之間就像戀人,要有一段距離才能產生美。近者狎,遠者疏。”明敏頭搖得像撥浪鼓:“非也,田處。戀人和官民性質不一樣,戀人之間的美感來之於距離,前提是心心相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牽掛是前提。官民之間就不同了,那是管與被管的關係,天生就是貓鼠關係。”錢留生說:“明敏你對企業各部門的關係學研究的理論我還是同意的,唯獨這貓鼠的比喻不當。官民實際上是一種引導指導服務的關係,但是手段不同,是強製性的。官民矛盾之所以激化,完全是一種管理上的弊病造成的。權不是為民,而是為了小團體或者個人。主席時代大家窮人心平,為啥?就在於提倡為民。現在發達了,富起來了為啥罵大街?就是原始積累不平衡,不是靠自己的本事技術發達富起來的,權力致富,投機致富,避稅致富,一係列非正當致富造成民官的矛盾。”明敏眨眨眼睛說:“錢處說得對是對,就是理論落伍了點。君子取財有道,隻要你能撈到就是你的本事。這撈就是市場經濟。按理說市場經濟是法製經濟,可是原始積累必須剝削部分人的財富。天之道損有餘以補不足,人之道,損不足以補有餘。否則,社會發展不起來的。真的一部分人先富了起來,國家就應該按理說,應該用稅收政策來再次調劑資源,高額征稅平衡富貴貧窮的差距,然而實際上,現在有的地方貓不捉鼠,成了一家。反而是低薪階層為國家作出了犧牲。”“歪理,明敏你這樣下去很危險,會走上什麼路?現在不說道路。”錢留生有點生氣。

田雲眼見得討論選民轉到了社會學上,有點遺憾,就說:“依我看,你們是各站一個角度看。上個月石陵大學那位講師講得真好,拓寬舉例說,傑克·韋爾奇最擅長企業駕馭術,稱之為世紀經理人經營大師。”這一轉,錢留生明敏不再爭論富不富的事,“嗬嗬”地笑了,錢留生轉了話題說:“我知道,駕馭人簡單,‘胡蘿卜加大棒,’就像武則天回答唐太宗駕馭烈馬靠什麼的問題:鞭子,再不行,匕首。”田雲說:“不是的,現在企業講究人本文化,感情投資才是不竭的財源之本。你沒看到日本有的企業專門開設了出氣辦公室,員工心頭有火,盡可以用棍子擊打坐在裏麵的橡皮經理,這叫發泄。這發泄就是出氣,氣可疏而不可堵,一堵就會炸。就像男人那個玩意兒,一泄就安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