茲據禦史王昕奏,承審大員任意瞻徇,巡撫楊昌浚據詳具題,既不能查出冤情,迨京控複審又不能據實平反,且於奉旨交胡瑞瀾提訊後,複以問官並無嚴刑逼供等詞嘵嘵置辯,意存回護,尤屬非是。侍郎胡瑞瀾於特旨交審要案,所訊情節既與原題不符,未能究詰根由,詳加複驗,率行奏結,殊屬大負委任。楊昌浚、胡瑞瀾均著即行革職。人命重案,罪名出入攸關,全在承審各員盡心研鞠,期無枉縱。此次葛品連身死一案,該巡撫等訊辦不實,始終回護,幾致二命慘罹重辟,殊出情理之外,嗣後各直省督撫等,於審辦案件,務當督飭屬員悉心研究,期於情真罪當,不得稍涉輕率,用副朝廷明慎用刑之至意。
欽此。
刑部開棺驗屍之後,便有消息急傳杭州。浙江巡撫楊昌浚得知這一消息,便知自己前程堪憂。所以,革職諭旨到達之日,楊昌浚並不驚慌,對去職之事也早有安排。他想到,長隨張遲,為此事想盡辦法,東奔西走,竭盡所能,雖未見效,也應有所表示。於是,便攜了五百兩銀票,無論張遲是走是留,給一點安家之資,以盡自己的心意一片。
當楊昌浚來到張遲臥房之旁,聽見房中傳出嚎啕大哭之聲,隻聽張遲哭道:“楊大人哪!想我張遲自詡聰慧過人,自以為對大人盡忠效力,誰知還是救不了大人。楊大人哪!我張遲有愧呀!當初我就應當親往餘杭暗訪,也就不致有此結局。我好悔呀!我張遲辦事如此無能,留在世上還有何用?不如一死,以報大人您知遇之恩!”說完,一根白綾搭在房梁上,人也站到了凳子上。楊昌浚見房內突然沒了聲音,趕緊推門進去,隻見張遲正將白綾套上頭頸,隻是尚未踢翻凳子。楊昌浚大聲叫道:“張先生不可!”
張遲見楊大人到來,趕緊下了凳子,俯伏在地,不敢仰視。楊昌浚說道:“先生起來,先生何故如此?”張遲仍不起來,抽泣道:“大人,張遲有愧呀!張遲對不起大人哪!張遲保不了大人,還有何麵目再見大人!”
楊昌浚說道:“先生不必如此去想。想我楊昌浚一時疏忽,鑄成冤案,受此懲治也在情理之中。先生並無什麼差遲,山人也從無對先生有何責怪之意。張先生請聽山人一言,你不應有自尋短見之想法,而應繼續給山人出出主意,如何才能讓山人東山再起,官複原職?”
張遲見大人說得在理,起來說道:“大人哪,此事小人不是沒有想過。隻因此案朝野皆知,大人您聲名太過,小人擔心大人您東山再起的機會十分渺茫了!”楊昌浚說道:“哪怕沒有機會官複原職,張先生也不必太過自責。此事山人我都可以想開,何況張先生你呢!”
張遲說道:“大人您宰相肚裏可撐船,有逆來順受的雅量。可小人本有輔弼大人之職,今既不能成功,便應成仁。現大人既有吩咐,小人聽大人之言,再想想有何讓大人東山再起之法。”
楊昌浚見張遲已經應承,便放了心。想起張遲對自己竟是如此忠心,實是難得。想我楊昌浚並非無情無義之人,須好好報答才是。今後既無緣隨身左右,也沒有機會給予仕途,區區五百兩銀子如何拿得出手?遂決定將自己的一份準備留存養老的一萬五千兩體己銀子,悉數留給他。於是,楊昌浚拿了厚厚一大疊銀票,交給了張遲。張遲如何肯受,無奈楊昌浚心意已決,張遲隻得暫時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