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節(1 / 3)

待楊昌浚離開,張遲一數銀票,竟有一萬五千兩之巨。見楊昌浚如此恩德,真正感激涕零。麵對這麼多銀子,張遲突然想到,隻要如此如此,楊大人東山再起有望了。

於是,他將銀子一分為三,一份送往杭州育嬰堂。此處是收留棄嬰的慈善機構,本由社會賢達豪門巨富捐助才能生存。以往該育嬰堂雖時有收到捐贈,畢竟數量有限,生存十分艱難。現一下子收到五千兩銀子,育嬰堂上下喜出望外,奔走相告。張遲告訴他們,此乃巡撫楊大人曆年所積下的茶水銀,本可帶回老家自用。楊大人言道,自己不日將離開杭州,日後難以再對育嬰堂有所照應,故特派遣自己送上銀子五千兩。楊大人不喜張揚,此事也不要向社會透露,更不要向《申報》透露。

另二份也都送往其他慈善機構,也同樣交待他們不要聲張,不要向《申報》透露。

如此好事,豈能不予宣揚?張遲之言本有此地無銀三百兩之意,說要他們不要向《申報》透露,便是希望他們向《申報》透露。

因登載楊乃武一案,《申報》在浙江的名聲大振。百姓聽到什麼社會新聞都會向《申報》在杭記者反映。巡撫大人捐贈巨額銀兩的消息在杭州大街小巷飛傳,有好事的,趕緊向《申報》記者報告。記者一查,果然不差。沒過幾天,《申報》上便登載了楊昌浚臨去職之前助銀一萬五千兩給杭州三大慈善機構的消息。

時在《申報》館的楊乃武見到這一稿件,要求主編不要將此消息發布。楊乃武說道:“凡官員按照朝廷給的餉銀度日,不可能積下如此多的銀兩,此中定有弊竇。”

可主編如何肯聽?說道:“如今的官員,一個個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禽獸,像楊大人這般能將到手的銀子拿出這麼多捐助慈善機構已是十分難得的了。”並告誡楊乃武,如今已是《申報》館的人了,思考問題應從《申報》人的立場出發,不要過於計較以往的個人恩怨。

過不了幾天,《申報》又登出消息,說楊昌浚離杭之時,自巡撫衙門所在地通江橋直至武林門碼頭,一路之上,人山人海,萬人空巷,都來恭送這位清正濂明的好官。民間自發送給楊大人的萬民傘,密密匝匝,排成了長龍。有的還放聲大哭,不忍楊大人離去。楊昌浚路過之處,百姓們紛紛在自家門前設下香案,恭送楊大人。楊大人也忍不住雙淚長流,依依不舍,久久不肯上船。

楊乃武見到這樣肉麻的報道,知是前一報道的後續效應。想到朝廷見到這樣的報道,有可能很快就會讓楊昌浚官複原職,對《申報》如此作為大失所望,便憤而離開了《申報》館,回到餘杭,一邊重操舊業,收徒授課,一邊種桑養蠶,粗茶淡飯,度過殘生,終年七十有三。

楊昌浚從《申報》上得知,他贈與張遲的一萬五千兩銀子悉數以他的名義捐贈給了杭州三家慈善機構,自己分文未留。對於如此耿耿忠心之長隨,楊昌浚唏噓不已!想到,官場之中,名聲最為要緊。張遲竟下了如此高明的一著棋,更對張遲的聰明才智欽佩不已。

一年後,楊昌浚果然官複原職,不久又升任河道總督,掌管天下漕運,又是一個大大的肥缺。局麵翻轉如此神速,遠非常人可以想見。開始他總以為這僅僅是張遲之過人才智。這一人生大起大落,使楊昌浚漸漸醒悟:貪婪為官場首惡,清廉乃為官根基。張遲之所以能夠想到此著,實在是所謂旁觀者清。作為旁觀者的張遲,能對為官之道有一個清醒的認知!

楊昌浚常常想起張遲之功,不知如何才能報答。楊昌浚便乘掌管天下漕運之便,專程回浙江巡撫衙門來尋訪張遲,才得知張遲並未為為繼任者效力,當時就離開了巡撫衙門,不知去向。後楊昌浚又以視察各省漕運為名,四處尋訪,終不知張遲最後下落。

陳魯離開杭州時,遠遠沒有楊昌浚這般風光。武林門碼頭上,寒風嗖嗖,寒鴉啾啾。隻有接替陳魯,現已是杭州新知府的杜明禮前來送行,陳魯心中更加不是個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