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灰撕下布條,緊緊綁住飄逸的頭發,褐色的布條隨著戰馬奔騰在耳邊飄揚,子灰連也照樣。
布條勒緊了頭發,視線成了生命的恥辱。
馬刀掠過,生命消逝。
子灰連順著坡度,向著魏軍騎兵旅衝去。眼前不再是騎士,不再是生命,而是殺戮。
唯有殺戮,才能阻止殺戮。
魏兵在督戰隊拚死之下,盲目的向著子灰連衝去,雖然是逆向,但卻毫無顧忌。
眼看戰馬相撞,馬上士卒不約而同用手捂住戰馬雙眼。
“嘭!”的一聲,兩匹戰馬撞在一起,慘叫聲隻是給戰場增添了幾個音符,卻是主流的音符。
戰士在空中飄過,然後落在其他馬蹄之下,馬蹄毫不留情的踏過生命,一個碗口大的傷口,但堅硬的馬蹄已經踏破他柔弱的肚皮,踏穿他的五髒六腑,踏斷他的大腸,帶走了他的生命。
陳輝雙眼變得灰白,蒼白的臉不停扭曲變形。前麵,魏兵不但遠多與他,跟重要的是士卒已經變成殺戮的工具,不知死亡為何物。
雖然龍翼旅並不怕死,但陳輝卻不願意如此死亡。
在猶疑之間,魏軍騎兵逆坡衝了上來,陳輝咬牙,閃亮的馬刀照亮了這個世界。
夕陽如血。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戰馬仰天長嘯,死亡如生眼前。
從馬上摔下來的騎兵,死死抱住魏軍的馬蹄,從懷裏掏出鋒銳的短刀,用盡全身力量向著馬肚子插了進去,然後竭力向後一拉,肚子裏的雜碎帶著腥味和熱氣落得他滿身都是。
死亡從鼻子湧進去,從喉嚨滑下去,在胃裏轉了一圈,然後換成呼吸,最後一個輪回。
下輩子別做人。
鞏孤已經不知道殺死了多少魏兵,在他身旁,幾個頭顱隨著他腳步不停滾動,一雙雙眼睛在他心裏蕩漾。
恐懼。
如果生命依然存在,恐懼就依然存在。
無頭的屍體落到城牆之外,成了最後的壘土石,城門已破,宜山城最後一道棋子已經走了出去,勝負卻依然渺茫。
援兵?鞏孤卻竭力擺脫這個念頭,因為他不敢想,他怕他一時鬆懈,帶給他更多的是恐懼。
他怕,但是他不能怕。
他的刀縱使顫抖,但依然需要孟勇的砍向魏賊。
支撐他們活下去的原因很簡單,魏賊不斷從城牆掉下去,失去生命。
李牟甚至沒有看任何人一眼,他身邊所有的校尉,親信都成了殺戮的機器,殺的是自己人。
督戰隊,每逢日出日落,督戰隊總要祈禱,因為上蒼又給他們多活了一天。
活著正好。
但他們卻不斷帶走別人的生命。
有他們弟兄,有他們朋友,有他們夥伴
蒙麵是他們唯一選擇,縱使下了地獄,依然坦誠麵對,但心靈卻如九天咀咒過的亡靈,日夜摧殘。
禿鷹依然在頭頂上盤旋不肯離去,或許它們已經嗅到老人身體上的腐肉。
“不知伢兒和豆兒何時歸來?”老婦曲著手指,上一次離開是把手指全部曲了97回,但現在已經曲了136回。
李牟看到了頭上禿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