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極一番苦功,虞嵐總算把來人一並介紹完畢,莫非顧張朱陸等吳郡四姓,又抑或賀虞魏孔等會稽四姓,其後人蔭庇祖先之功勞,或在朝廷呼風喚雨、或在鄉野縱橫田地,雖然朝廷對大姓豪族多壓製,但其幾百年相襲,且各地封地家主多如牛毛,根葉交錯,因緣結義,結黨相爭,牽一發而動全身,即使吳王也多為無奈。
說話間,觥籌交錯,顧樊,乃太常顧譚之後,雖為禮部侍郎,但為人高傲自居,自認為文采飛揚,喝了一輪酒之後,還沒有待得主人家發話,舉杯道:“王莊主少年英雄,想必武藝蓋世,但餘尚要請教請教!”
王煒自以為顧樊說的是武藝上的事,連忙接口道:“不敢,不敢,在下藝不敢當,如何敢與侍郎大人相較量。”
然而還沒有等王煒把話說完,隻見宴席上眾人眼裏都露出了不屑一顧的神情。吳國承平已久,即使百姓生活也多糜爛,朝廷百官更以酒席上吟詩作對為榮,即使武將持戟上陣,也多灑脫,王煒自認為技不如人,想不到正好壞了眾人規矩,傷了情懷。
這可是王煒萬萬想不到的,自山村出來,輾轉之處莫不是沙場,與人性命相搏,又或許整日恍惶,處於韓家刺客死傷之中。
此時孫霆轉眼一笑,作揖道:“顧侍郎之請,不知子霆可否代勞?王公子轉戰沙場,卻還沒有習慣京城之繁榮?”
孫霆話裏卻有兩種意思,一則認為王煒轉戰沙場,功勞至偉,不是爾等蝸居朝廷之輩可比,二則譏諷顧樊之輩隻想到享受朝廷之繁榮,而忘記了英雄。
王煒暗中驚訝,想不到這孫霆針鋒相對竟然如此之厲,自己此刻便是剛出爐的毛頭小子了。
本顧樊乃長輩,但孫霆出身富貴,且官職也比顧樊高很多,這話從孫霆口裏說出來,顧樊終有不悅,但卻不敢露於色。
於是沉吟半刻,舉杯道:“既然羽林郎大人有話,顧侍郎也不好矯情。”
這話卻又讓王煒大呼厲害,這言辭上的爭鬥比起戰場上的呼嘯來得更刺骨,顧樊強調的是官職,你小子在官場上壓得過我,但且聽我文采飛揚。
“憶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單衫杏子紅,雙鬢鴉雛色。西洲在何處?兩槳橋頭渡。日暮伯勞飛,風吹烏臼樹。樹下即門前,門中露翠鈿。開門郎不至,出門采紅蓮。采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低頭弄蓮子,蓮子清如水。置蓮懷袖中,蓮心徹底紅。憶郎郎不至,仰頭望飛鴻。鴻飛滿西洲,望郎上西樓。樓高望不見,盡日欄杆頭。欄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卷簾天自高,海水搖空綠。海水夢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
待得顧樊吟唱完畢,眾人隻覺得如行雲流水般快感,又或令人思緒悠悠,如古典中的美人,在詩詞中撲麵而來。
東吳地處江南,良辰美景隨處可加,若得凡人之見,采蓮之事毫無半點氣息,然從顧樊空中吟唱出來,眾人隻覺得賞心悅目:江南之美,果然在其人傑地靈,鍾靈毓秀。楊柳依依之運河畔,風清水揚之太湖波,尤然曆曆在目。蓮花如夢,蕩漾碧波中,紅衣女子出沒其間,漁夫小舟穿梭來往,更顯人氣之旺。
這一曲“憶梅下西洲”,夢妮一般的吟唱,使得眾人如處身江南,蕩舟碧波之處。
良久,掌聲轟隆,顧樊也暗自得意,這西洲曲卻是他早日所得,隻是心中甚喜,偶爾獨自吟唱,斟酌詞語,卻花費無限心血。今日得見眾人如癡如呆之神情,心中也不禁歡愉。
王煒卻不由暗中為孫霆擔心,想他為自己丟失顏麵,心中不覺慚愧。
孫霆舉杯,站了起來,臉色凝重,眉頭緊皺,眾人雖然剛為顧樊喝彩,但現在卻大氣不敢喘,隻覺得一種無形的壓製壓得喘不過氣,忽如來自戰場上的戰鼓,孫霆隨手砸杯,把劍起舞,高聲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