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洛從未如此認真地研究過林歡的行程。她必須找一個安全的時機,趁老板不在潛入他的辦公室。隻是這個時機可遇不可求。因為大部分時候,她必須跟隨林歡左右,尤其是偏向商業化的場合以及為期較長的出差。
她的目光聚焦在後天中午那一欄,心中頓時有了計較:老友會麵,私人行程,應該隻需司機就夠了。
那一日的上午似乎有一個世紀那麼漫長,雅洛強裝鎮定結束了半日工作。暗中瞅著林歡的背影遠去,抱起一堆文件推門而入。
辦公室裏的裝飾一如既往的明麗,深秋暖陽透過落地窗洋洋灑灑了一地。可是此刻兵卻好似成了賊,她的心境無論如何都明媚不起來。
坐到電腦前,輸入趁他不備時早已爛熟於胸的密碼,手心微微冒著汗。
搜索鍵入:高層人事檔案,結果項顯示為一個文件夾。萬沒想到一擊命中,方魚有些激動,顫抖著點下鼠標。
千鈞一發之際,門口卻傳來腳步聲,正一點一點地接近,激得她心髒快要停止跳動。多年來練就的過硬的心理素質在此刻驅使她飛快地關閉窗口、鎖屏、起身、跨步,一氣嗬成。果然在桌前站定,假裝剛放下文件的刹那,林歡便邁進了門。
僅僅隻是閃過一刹那的不解和訝異,他的麵色便恢複如常。
壓抑著如鼓點般的心跳,強自鎮定,“林總,您要的下午會議資料整理好了。”
他頷首,看不出情緒。重壓下她忽略了林歡越過她的視線在桌麵有一瞬間的停留,而後默不作聲地坐到了電腦前。
她佯裝著問心無愧,默默轉身想要離開這是非之地。
卻不想眼見到了門口,林歡的聲音卻在背後悠然響起,是她所不熟悉的冰冷,“方秘書,高層人事檔案,拿去何用?”
她的腦子轟地炸開,機械地回身,還是那張千年不變的笑靨,此刻卻讓她無比悚然,“林總,您說什麼?”
“鼠標上的手汗、椅子的溫度、沒來得及清理掉的搜索記錄,還要我拿出更多的證據嗎?方秘書。”他凜然地說著。
她懊惱著自己的大意,隻因拋卻了對他的疑慮,卻忽略了他的精明。如果他是敵人,可怕程度可想而知,幸好,他不是。
是的,他不是。一個瘋狂卻在此刻顯得最為合理的念頭在她的腦海中滋生。
林歡詫異地凝視著她,短暫的慌亂過後,她竟是出奇的寧靜。
她鎮定地關好門,一步一步踱到他麵前,聲音很輕卻擲地有聲,“我是警察。”
“警察?”他捉狹地打量了她半天,毫不掩飾他的懷疑,”我憑什麼相信你?”
嘴角邪魅地一勾,“林歡,六十年代末出生於廣東珠海。父母都是普通的工薪階級,老來得子。你年輕時趕上改革開放掘到了第一桶金,九六年創辦了莫氏影業。”
林歡的麵色中有著越來越深刻的嘲諷,“就這些,八卦雜誌上早就寫了。”
“可是,珠海的那對林姓夫婦隻是你的養父母,你的生母其實是……莫笑君。”
他的氣場霎時冰涼到了極點,她的瞳中有著莫測的流光。
莫笑君,那個時代紅透香港的一代佳人,卻似在一朝之間,再無音息。世人皆惋惜感慨,卻不知當時她風頭正勁,卻意外懷了孕,執意不肯墮去腹中的孩子。於是偷偷潛去了珠海,生下了一個男孩,交由珠海一對林姓夫婦代為撫養,取名林歡。
她之所以費勁了心思遮掩,是因為孩子的生父,恰恰是當時風頭勁盛的黑道大哥。
掩埋多年的身世被揭穿,林歡的臉色難看至極。
方魚卻沒有給他半點冷靜的空隙,繼續肆意撩撥著他不想為人知的往事。
六歲時,他的生父被仇家追殺,葬身大海,了卻生前所有恩怨是非,莫笑君才敢把孩子帶回身邊撫養。可惜他骨子裏帶著生父不安分的基因,少年時期到處惹事生非,屢教不改,讓她操透了心。十九歲時更是失手將人打成重傷,被判入獄五年,莫笑君從此一病不起,沒等到兒子出獄便撒手人寰。
一代紅顏就此香消玉殞,其中內情卻鮮為人知,可見莫笑君愛犢情深,才護得他周全至此。這個教訓對林歡而言實在太過沉重,從此洗心革麵,回珠海做回林家獨子林歡。
“這些,我說的可有不對?莫亦舟。”
一聲莫亦舟,喚醒了他沉睡多年的傷痛。冰冷鐵棍下四溢的鮮血、獄中四方的灰暗天空、母親蒼白的病容,一聲聲地呼喚著“亦舟,亦舟”,一幕幕都是深藏心底解不開的魔咒,嗓音中也帶了絲低沉的陰狠,“到底是誰派你來的?”
言語中卻沒有絲毫的退讓,“還在懷疑我的身份?你覺得是你早年的仇家需要用這麼迂回的手段來尋仇,還是你有這麼厲害的商業對手,可以挖出藏得這麼深的前塵舊事?”
林歡一愣,思慮半晌,這才不得不默認她是警方臥底的這個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