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相守(1 / 2)

家明日記:2004年7月1日晴暑期第一天,又跟爸媽北上找姐姐了,其實真沒意思,隻是不敢說。因為媽媽很想念姐姐,她說,腳踝上有隻蝴蝶的,應該就是姐姐。

2004年7月6日雨前幾天在路上差點撞到我的,果然就是姐姐和她男朋友(那個很帥的哥哥應該就是她男朋友吧)。我跟著他們找到了她家,然後回去告訴了爸媽和那些警察。

是的,我幫媽媽找回了姐姐,可是姐姐卻那麼傷心,那家人似乎也不像是壞人。我是不是做錯了?

……

2004年8月11日陰姐姐回來一個多月了,好像沒再看她傷心,但也沒那麼開心了。既然是我找回來的,沒法讓她過得比以前好,那我應該負責讓她像以前那麼開心吧。

2004年8月25日晴……

還有,姐姐做的東西,真難吃啊,不愧是城裏來的小姐,還不如我。幸好暑假要結束了。

……

2005年6月17日晴姐姐還是如願進了警校,我雖然有些知道她怎麼想的,可她成績那麼好,不讀大學真可惜。

……

2006年12月2日多雲發燒了,腦子昏昏沉沉的。

姐姐請假回來,守了我兩夜了。自從她念了警校,性子沉穩了不少,可她剛到醫院的時候急得快哭了,應該是特別害怕失去我吧。怎麼忽然覺得精神了許多。

……

2008年2月8日陰又過年了,聽說今年很多地方都在鬧雪災,不過這雪是無論如何都落不到我們這邊來的,因為實在太靠南了。唯一一次見到雪,還是幾歲時跟著爸媽去北邊找姐姐的時候。

現在一晃眼,她已經回來好幾年了。家裏的氣氛一年比一年好了起來,姐姐不再像之前那麼拘謹,話也稍稍多了起來。終有一天她會忘記原來的生活,忘記原來的那些人,我覺得那天已經不遠了。

……

2008年6月20日晴今天是姐姐畢業的日子,她卻在飯後把自己關在了屋子裏。我知道她哭了,這幾年來的第一次。

在警校的消息比較閉塞,所以她直到今日才知道,那個人,已經成了新升起的最亮的那顆星。當同班的女同學開始捧著他的畫報犯花癡時,我便開始不安。

她到家後,我努力地替她隔絕著他的各種消息,可是有什麼用呢,這些日子,他主演的第一部劇集,密密麻麻地霸占著各個頻道,手握遙控器的我甚至也掌控不了。

看著她丟了魂盯著電視的模樣,我便知道,我們花了幾年才辛苦砌好的堡壘,在一瞬間坍塌了。那個人,簡直不費吹灰之力。

再次回到B市,雅洛有種再生為人的感覺。

上次那樣離開這裏,離開孟之陽,她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來。卻不想在又一個夏日到來之前,她來尋求庇。

是的,她逃跑了,在家明的葬禮前一天,落荒而逃。

那晚在靈堂門口,觸目驚心的字眼穿過眼前模糊的水光,一刀一刀剮在心上。

訃告…

…程家明…

…搶救無效…

…逝世…

…終年二十二歲…

…遺體告別會…

…安息…

她蹲著,仰頭呆呆地望著那張淡黃色的紙,身子蜷成一團,隻覺得冷。

然後孟之陽伸手將她擁住,不輕不重,氣息溫暖,胸膛堅韌,好像在為她抵擋風雨。雅洛貪戀著,摟住他的腰,現在這是她唯一的依靠,剛好,也是真正能給她勇氣和力量的人。

他的氣息柔柔地吐在耳畔,“你哭吧。”

頃刻間所有堅強的偽裝轟然坍塌,她就真的在他懷裏驚天慟地地大哭起來,任由汪洋肆意的淚水浸透了他的胸膛。

她忘了自己哭了多久,隻覺得疲累至極。忽然她不敢再去看牆上的那方淡黃色,隻是急切地抓著他的衣袖,“孟之陽,你帶我走吧,去哪兒都行。”

孟之陽望著她眸中一片泛紅的瀲灩,雙頰和唇卻是蒼白的瘮人,不由撫過她淩亂的發絲,卻隻是沉靜地柔聲說了句,“好。”

在孟之陽這裏住著已有月餘,先時他日日陪著她,催他複工的電話越來越頻繁,雖然他總是避著她,但無論如何,她心中是明白的,於是她笑說,“我可不跟坐吃山空的人過日子。”

雖是威脅,可話語中的親昵是不言而喻的。那句過日子,分明是在承認他的地位,那絲絲的喜悅不由得從心頭冒了上來。最終的結果,自然是他妥協了。

他有些慶幸早幾個前就已有意無意地推了許多工作,現在無非是補些能補的通告。饒是如此,他回家還是沒個定時,有時去外地宣傳,兩三天不回來也是常有的事。

他在家時兩人便甚少出門,孟之陽的職業擺在那,出門也就是遮掩著逛個超市,偶爾尋個清淨的地方吃個飯。在家一起倒騰吃食,窩在沙發上看看電影,有時安靜地各幹各的,日子卻也過得有滋有味。與她這般平淡相守的日子是孟之陽渴求許久的,尤其在繁華嘈雜中浸染多時之後猶為可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