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常常不在,她日日都在家宅著,吃了睡睡了吃,沒事就寫寫東西、收拾屋子,然而習慣了他日日相陪,自認不懼冷清的她卻覺得寂寞起來。
於是常常出門儲備些食材,她對吃食本就不甚講究,早前一個人的時候也是越簡單越好,隻是如今心疼他工作勞碌,三餐也沒個準,總想著他不在的時候也該練練廚藝,所以便潛心研究起烹飪來。
所以每當孟之陽回來,不管多晚,總會有一口熱粥和新鮮牛奶果蔬。因為多了個讓他歡喜的人,家中也不再是一室清冷。因了這些小幸福,他多年漂泊而倦怠的心漸漸柔軟而安定,在外時時總想著有一盞清燈為守候他而亮著,回家的心情每每變得迫切起來。
這日雅洛在露台上擺弄著剛從集市搬回來的花花草草,她一直覺得屋裏又要有些生機才好。這樣朗朗的晴空,陽光斜斜地灑了進來,竟是有些灼人。
誰將春色收歸去,這一晃眼又是夏日將至,翠綠替了妖紅。她一晃神,猛然驚覺,春末時分,正是家明的生辰。
年華似流水般總愛帶走些什麼,去年今日,一家人言笑晏晏,家明笑著許下願望,今年此時,卻再無他的半點氣息。她緩緩走向書櫃,兩個多月了,那本厚重陳舊的日記一直靜靜地塵封著。初時讀至一半,她便覺得痛得錐心,便再沒了勇氣翻閱下去。這個特殊的日子裏,卻唯有它,還能感受家明存在的痕跡。
2011年1月1日小雨終是見到了傳說中的言浩淼,一起吃了頓飯,在2010年的最後一天。
他話很少,卻會在車裏給姐姐備件外套,也會執著地讓服務員把她的涼水換成溫的。
我想,這次姐姐是下定決心,要拋開北邊的一切了吧。
……
2012年12月27日陰導師本給我推薦了本市的一家實習單位,今天我拒絕了,接受了遠在B市的實習offer。
我知道姐姐去了那個人身邊,那天在商場發生的事,讓我始終放心不下。
多麼不安有天姐姐會發現,最初讓她被迫離開槐城的人,原來是我。就當我自私吧,姐姐當然不會怪我,可我不想要哪怕一點點的芥蒂。
我們一家人都在這邊,過著平凡的日子,多好。
……
2013年1月6日晴在實習的公司認識了個叫唐筱蝶的女孩,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好似一輪新月。
2013年1月28日晴今晚月色朦朧,我對她說,我喜歡你。
她說,好巧,我也喜歡你。
……
2013年2月10日晴筱蝶有時看我的眼神,總讓我覺得似曾相識。今天來陪姐姐過年,我才恍然,那是多年前,姐姐在夕陽下,含笑望向孟之陽的眼睛。
2013年2月13日晴我終於向孟之陽道出了一切。也終究看清,原來固執的,不隻有姐姐一人而已。
如果多年輪回後仍然相愛,他們又有什麼理由不在一起。
……
2013年4月10日雨為什麼會是這樣的結局,我的姐夫應該是孟之陽。
這天孟之陽踏進家門時,聞著滿屋四溢的香氣,抬眼便是露台上陽光下的翠綠,他的心頭一暖。
進了書房卻看到了這樣一幅情景,瘦瘦小小的她窩在大大的轉椅中,泛黃的扉頁攤在膝頭,嘴角好似噙著絲淺淺的笑意。
過了一會兒她才察覺到了動靜,抬首望他,眸中似是覆著薄薄的霧氣,語音清淡卻溫暖,“今天回來得這麼早?”
像極了平凡夫妻之間的對白,他微笑著點頭,又聽她說,“我熬著雞湯,要不要喝點?”
然後他走了過去,抽過她手中的本子收到書桌上,伸手將她從椅子中拉了出來,“一起吧。”
雅洛倚著門,看他擺好一對瑩白滑膩的瓷碗,隻是揭鍋蓋的動作,在他那也煞是瀟灑好看。她和他,居然這麼順理成章地過上了好似小兩口的生活,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她承認她有時是個十分懦弱的人,所以先時她隻是覺得瞬間失去了一切,而他剛好在那,是她唯一可以躲避風雨的港灣。如今呢,與日俱增的依賴,好像更多的是聽從了自己的心。
她輕輕走上前,從背後抱住他。他一怔,溫軟的觸感如此真實。那麼長久的孤寂終究隻是一場夢,真好。
她的氣息灑在他的背上,他聽見她說,“孟之陽,家明他真的很喜歡你呢。”
其實我也真的很喜歡你。
他垂眸,手心覆上她的腕,低低地說,“我知道的。”
等待換來相守,終歸值得。